我并不躲避,点了点头悄悄地望着他。
大哥顺势搂住我,悄悄拍着我的背脊,柔声道:“瞧你,还是个小孩子模样,大哥这不是返来了?你哭甚么呢?”
我慎重点头,回身背过大哥,从中衣内里取出那块光彩莹润的碧玉,再回身递到他手中,不由会心一笑。这块玉就像我周遭看不见摸不着的氛围,仿佛从未正视,却一刻也没法分开。
他将牵住碧玉的绳索绕过我戴满珠钗的鬓发,将它挂在我乌黑的脖颈上,温声道:“那就问吧,你我兄妹之间何必坦白?”
见他万分禁止又实在情难自禁的模样,我恍然大悟,刹时心乱如麻——他这是触景生情了!
我仰开端,看着已经满脸沧桑的大哥,鼻尖愈发酸涩。昔日他那双眼睛好像天上闪闪发光的星斗,现在那些敞亮的色采却从他眼底消逝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饱经风霜的苦涩。他的肌肤也不再如婴儿般光滑,而是结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疙瘩,仿佛将他平生盘曲不齐的运气都写在了脸上。
大哥握住那块尚余体温的碧玉,乌黑的眉峰不自发耸了耸,嘴唇也悄悄颤抖:“素素,你可还记得,这碧玉本是一对。”
温和的阳光笼住大哥文雅颀长的身形表面。他站在我面前,却仿佛一尊笔挺鹄立的雕塑,供人瞻仰他对爱女最为深沉的记念。
容颜变迁,他已不似昔日俊朗超脱!
羌笛何必怨杨柳,东风不度玉门关。”
我摇点头,将双手藏在袖中,甚么也不敢写。
我没法设想在这冗长如此的九年里,大哥要如何排解本身的思乡之愁?是否每个更漏敲响的寒夜,他都要站在城楼上眺望燕京,眺望生他养他,却也伤他害他的故里?另有他那两个落空联络的女儿,大哥也一按不时候刻牵肠挂肚吧!
思路如潮流涌动,我不敢奉告大哥,她们从我记事起就一向杳无消息。父亲曾派人四周寻觅,可仍然没有任何成果。我更不敢奉告他,从我八岁起,母亲就带着请来的高僧为她们超度亡魂。
殿外东风吹拂,树影在黄梨木雕花薄窗纸上悄悄摇摆,和顺的阳光逆着我的身子拂来,我模糊记得,阿谁一样春光明丽的凌晨,长我四岁的余姝岑,在余府的葡萄架下甜甜地叫了我一声“姑姑”。她上前搀住盘跚学步的我,东风扬起她广漠的袖衫,暴露右手臂上那朵桃花似的胎记,我还觉得那真是东风的泪珠,坠落的桃花。
我握住他替我戴好的碧玉,昂首看着他通俗又清透的眼睛。他的眼神与小时候普通无二,还是那么温驯良良,这是身为嫡宗子的他没法掩蔽的儒雅气味。我的心底突然涌起阵阵暖意与悔怨,倘若这些答案满足了我激烈的猎奇心,却勾起了他痛心疾首的回想,我是否过分无私了些?如果说刚才那块碧玉是我的偶然之失,那这一次呢?
他的语气固然故作轻松,但我能较着听出他拼尽尽力袒护的那丝哽咽,如同飞舞的柳絮悄悄落在我的内心上,让我为之颤抖。
可此时他和顺缠绵的气味、刚烈有力的臂膊,都让我再一次确认,他就是我等了九年的大哥!
我低眉浅笑,心底却不由猎奇,当初他们一家人究竟是如何走丢的?我从未听府邸的任何人提起过,仿佛这是一个谁都不能突入的禁区。
手指在空中动了动,年老将我纤细的行动支出眼底,奇道:“你如何了?想问甚么吗?”
“碧玉?”大哥凝神一瞬,恍然大悟,“傻丫头,你戴着那块碧玉吗?”
我向前一步,悄悄摊开他微微发汗的手掌,写道:“大哥,你别悲伤,没找到不代表她们香消玉殒,或许她们当年与你和嫂嫂走散以后,被心肠仁慈的人家收留,现在已经嫁为人妇,相夫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