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发言。”天子的声音很安闲，像是山间清泉，清冽有力，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样。
心头一跳。
方淮是练家子，听觉较之凡人要活络很多，饶是明珠私语的声音极小，他也听得个一清二楚，便昂首看了眼明珠。一身锻地绣花裙，一支翠绿快意簪，那宫女生得荏弱清秀，纤细的手腕工致地将围裳折成一小片儿。
屋内的赵侍郎和方淮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子不是病得连养心殿都出不了吗？为甚么会召见她？
有事理，天子真是心细如绵。昭阳保住了小命，恭恭敬敬退出养心殿后，方才发觉浑身都已汗湿。
天子眉头一蹙：“一向低着头做甚么？朕和你说话，你为何看着地板？”
赵侍郎也睁大了眼睛，站起家来：“阿谁，女人，不是――”
养心殿里沉寂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昭阳赔笑，此人真是，做甚么这么叫真啊。
昭阳泪眼婆娑地跪在地上，心头一片哀戚。
方淮单膝跪地，恭恭敬敬道：“皇上，司膳司典膳昭阳带到。”
天子有些惊奇：“你叫甚么名字？”
天子顿了顿，叹口气：“朕得细心瞧瞧这些东西里到底是甚么让朕害了病，此后才好多重视平常炊事。”
这，这是甚么见面语？
眼下，他已近而立，眉眼尽情，面庞舒雅，脱去了少年的稚气，一身素白中衣也掩不住天子的高贵严肃。
她战战兢兢地走进大殿，朱红色的大门在身后快速合拢。
她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声音发颤地告饶：“皇上饶命，奴婢罪该万死，做出这不干不净的吃食来，害皇上染了病。奴婢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天下百姓，更对不起江山社稷，实在该被千刀万剐……”
他把人赶了出去，殿门合上时才一脸不悦地在龙案前坐下来，顺手拿起本折子看。那折子把脸挡完了，却暴露被青丝覆了一半的耳朵来，青丝如墨，光彩流转，但那白玉似的耳朵却染上了一丝杏色。
方淮没转头，“唔”了声：“娘娘不在甘泉宫，在乾清宫。”
莫非……
“朕让你抬开端来。”不容置疑的语气。
她再一睁眼，这才发明方淮一手稳稳地托住了那托盘，另一手扶住了医女，眼下回过甚来看她一眼，安静道：“女人腿脚不大矫捷？若走不稳路，我能够背女人。主子有命，女人今儿就是死在半路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急得脑门都出了汗，半晌后瞥见月门那边有太病院的几名医女端着托盘朝这边走来，约莫是去给天子送药的。
“这事不是奴婢本意，奴婢偶然侵犯皇上，提及来，这事与这位大人脱不了干系！”昭阳慌极了，快速把锋芒指向正欲向她解释的赵侍郎，“奴婢是卑贱人，根柢好，从不抱病，吃些劣等东西也没甚么干系。但那包吃食是奴婢寒食节为本身筹办的，岂料半路被这位大人不由分辩就抢走了，奴婢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没成想皇上被那包东西害成今儿这模样，奴婢肉痛万分，但奴婢受些冤枉，死了也不打紧，奴婢只怕皇上被瞒在鼓里，请皇上明察！若奴婢故意暗害皇上，奴婢愿以死赔罪！”
不成，她不能去见天子。
他，他不认得她了？
“方大人。”昭阳心跳得快了些，快走两步跟上他的法度，“这路，这路仿佛不是去往甘泉宫的吧？”
她哪晓得方淮是不会扯谎，只能顾摆布而言他。
而养心殿内，天子终究绷不住了，嘴角一抖，笑意如寒冰化开普通伸展开来。
昭阳咬牙爬了起来，仍把头压得低低的。
哪晓得方淮不是平凡人，竟略为严厉地说：“方淮未到而立，当不起白叟家一说，女人莫要把我喊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