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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里的羊毫往桌上一搁：“要不，臣这就把折子交还给您？”
天子搁下书，眉头微蹙：“朕病得不轻，有气有力的，如何提得动笔？”
他才刚踏进殿里，就见那本该帮着天子焚香的司礼监寺人口吐鲜血而亡，天子却躺在大殿中心，恭亲王与澜春都惨白着脸。方淮眼神一沉，二话不说单膝跪在天子跟前，伸手去探他胸口的伤势。
赵侍郎不乐意了，和颜悦色地劝天子：“皇上，您看您这都在养心殿疗养三日了，总该活动活动筋骨才是啊。我看这批折子就挺好，活动量不大，活络活络手上不说，脑筋也能跟着转转。”
算了，天子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不是痴顽，是不苟谈笑，过分端庄。
咳成如许，不幸见的，天子这是病得有多重啊……
天子忽地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我没事。”
天子闻言一顿，仿佛想起甚么：“司膳司有几名典膳？”
方淮是第一个冲进大殿的，禁军在外，没有旨意不敢擅闯太庙。
方淮把停顿一五一十说了，那寺人就是司礼监浅显寺人，在太庙待了有七八年了，孤家寡人一个，打小就进了宫，没牵没挂的。但再往上查，他还没去太庙之前，曾经在成华宫服侍过敬安皇贵妃。
静安皇贵妃？
转眼间就要去叉赵侍郎。
这，这天子突发恶疾，莫不是大兴要变天了？
流云也跟着长叹短叹：“不幸见儿的，我们皇上那么个周君子，我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一睹芳容，他这就病来如山倒了……”
早朝停了，赵侍郎传天子口谕，各位大臣有事递折子，无事就退了。但那折子批下来，任谁都看得出与天子的笔迹大相径庭，清楚是那赵侍郎代为讲明的。
北郡王远在淮北，离都城十万八千里，他就不信没个内应四弟的手能伸到他眼皮子底下来。
和方淮商讨了半晌后，他的视野落在床头那包染血的油纸包上，俄然想起甚么，昂首问赵侍郎。
天子想起那日在甘泉宫，佟贵妃说这一年来教她做羊眼包子、无锡排骨的人不是别人，恰是司膳司一个小小典膳。现在这油纸包里与众分歧的咸食一样来源于那两个典膳之一，难不成……
皇后站在最前面，超出铜鼎中袅袅升起的青烟，模糊瞥见殿门阖上前天子仿佛倒在地上，身边另有一滩氤氲的深红。她顿了顿，感觉本身作为皇后不出来侍君仿佛不公道，可内心虽悬着，到底脚下没动。
养心殿外的主子们忧心忡忡地互换了一个眼神。
天子倚在软榻上，只着素白中衣，腿上搭着快意云纹绣被，顺手拎了本淮南子看。
他沉吟半晌，叮咛道：“把太病院那边看紧些，凡是上前刺探动静的，都禀返来。养心殿里的一干主子也要看好，漏几个出去放长线。”
太病院的提点态度就更古怪了，头天出来，恭亲王问起天子的状况，他捋捋胡子，当着世人的面说并无大碍。可转头就调集太病院一帮白胡子老头议事，议得个昏入夜夜，议得药罐子药碗一个接一个送入养心殿，议得内里民气惶惑。
方淮向来都是履行号令，绝不猎奇半分。倒是赵侍郎在喝茶，喝到一半呛住了，咳得惊六合泣鬼神。
她身后立着大皇子奕熙与公主奕柔，奕熙九岁了，个头比三岁的奕柔高些，仿佛也仓促瞥见了甚么，猛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两人？
赵侍郎笑了：“是从司膳司一个小典膳那讨来的。”当下把和昭阳两次遇见的事大略说了下，“幸亏臣当日没脸没皮抢了人女人家的吃食，要不，皇上您今儿也不会这么好端端坐这和臣唠嗑了。”
方淮一顿，对上天子乌黑流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