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有一刹时的失重，下一息，于小灵瞥见了他矗立的鼻梁，浓黑的眉毛，以及眼角那颗红得深沉的朱砂痣。
彼时，他不过六岁耳耳。
鱼灵儿耳聪目明，模糊听到她压着声音说道：“您看，在那儿呢！”
青潭的嘴角，可贵挂了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脚步停在了程氏母女身前一丈处。
“灵儿，去吧！”程氏轻声道，推了推女儿。
说着，又深深喘了几口气。
于小灵哭笑不得，就如许，程氏就把她推出去了？
曾有西方云游的高僧见此朱砂痣赞叹连连，其曰：目有此痣，或可成佛。
“好生歇一歇。”他道。
魏嬷嬷不知从那里转了过来，手里捧着请来的香，口中念念有词，迎上程氏等人，冲她悄悄点头。
“没想到那家人行动挺快呀，这才几天的工夫，就整得这么齐备了？”她问道。
“哎？大哥呢？我明显瞧见他出去了！”
可他喊着，前面人的脚步声却更急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去，一个藏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直奔井边个的水杉树后去了。
于小灵，不，是鱼灵儿，懒洋洋地仰在水面上晒太阳。
刚出殿门，便见殿门前一扫方才的低声吵嚷，俄然变得温馨非常。站在大雄宝殿的屋檐下，昂首正见一人信步走来。
井上还搭建了一个小亭，为这口井遮风避雨，井下的石阶上还供奉了香炉，有模有样。
那一日，青潭被他的主持师兄青崖法师叫出去说事体，蔢生禅院的门虚虚掩着，仿佛冥冥当中就在等着谁。
她乐了，踢了踢腿，道：“还是被人抱着好。”
他，高瘦清癯，一身缁衣不染尘凡，脸孔慈悲，一双清眸勘破凡事。
泥质漆金的释迦牟尼趺坐在弓足宝座之上，右手直伸下垂，施“触地印”。
右眼角下的朱砂痣，如同一滴流下的泪，流尽了尘凡凡事。
程氏放下于小灵，替她理了理衣裳，带着她进了大雄宝殿。
混乱的脚步声响起，鱼灵儿不消脑袋也能想出他转着圈找人的模样。
于小灵一头撞在了青潭的腿上，眼冒金星。
每一步，似佛音，似晨钟。
释迦摩尼佛不言不语，母女二人拜过，欠身退出了宝殿。
于小灵站在石阶上，咧了嘴笑，朝着径直走来的青潭，眨了眨眼睛。
“大哥！大哥！你带着我呀！”一个气喘吁吁地男孩声音喊道，听这管声音中气不敷，似有些弱症。
大雄宝殿殿顶覆以黄色琉璃瓦，基层檐为绿琉璃瓦剪边，两层檐角均挂有风铃，清风浮动，铃叮作响。铃声清越，一声声地穿透民气，洗涤着尘心的浑浊。
于小灵被放在了禅床上，转头又瞥见了她的水井。
忽的有追逐打闹的声音传来，鱼灵儿懒得转动，总有熊孩子闯出去。
四周静悄悄的，于小灵顺势椅在了青潭身上，小脑袋一歪，摆动手道：“不可，走不动了！”
春日的太阳暖融融的，透过水杉树新长的枝叶，熙熙攘攘地洒在水面上，晒得鱼灵儿半眯缝着眼睛打盹儿。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你看我这救了人一命，却把本身的老窝生生给卖了，这是甚么事？
“我佛慈悲，信女于小灵原鲤鱼精转世。自转世日起，需在人间安然度过十年工夫，为凡人传宗接代，身后才可生生世世转入人道投胎。凡此各种，皆望我佛辟佑，今后必从善为人，一心向佛。”
于小灵在心底摇了点头，可脚下没见停钝，行动轻巧地随青潭去了。
程氏亲手上了香，双手合拢，垂下视线，神采庄严地念了声佛，便拜跪下去。
这个不消程氏教，于小灵也是会的。从善如流，她也拜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