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其熟谙的男人。
晌午,赶庙会的人穿上红红绿绿的花梢衣服,带着浑厚喜人的面具从酒坊门口走过,锣鼓唢呐声震天动地。本日客流量极大,陆浅葱忙得天昏地暗,幸而遇见江之鲤带着部属和门徒下山逛庙会,她便请旧林和故渊两个小子帮手号召客人,趁便将乡绅和酒楼预订的美酒奉上门去,赚了一大笔银两。
江之鲤仿佛松了一口气,在屋中无所事事的转悠了一圈,靠在铺了毯子的竹椅上,翘着苗条的腿,竹椅收回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迎着门外的薄雪和暖阳,他眯着点墨似的眸子,天生微翘的嘴角弯成一个都雅的弧度,他道:“那日公堂之上,你可谓一战成名,全部乌山镇都晓得了陆家酒坊有个不能招惹的铁娘子,此后怕是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莫非是江之鲤?不,不成能,江之鲤他们从不在夜晚下山。
腊月十九,惊闻凶信,赵徵败北,金兵冲破黄河防地,直逼汴京。襄王爷赵徵身负重伤,跌入河中失了踪迹,至此存亡未卜。传闻,官家是以龙颜大怒,要治赵徵渎职之罪,金兵也赏格白银万两,缉拿赵徵项上人头。
“我是让人揍了何二和黄仕乡,但罢官威胁之事却不是我做的。”江之鲤眯了眯眼,墨色的眸中仿佛凝了一层寒冰,连同嘴角的笑意都凉了下去:“你说的阿谁‘亲戚’,大抵不是我。”
有人说是宋家夜里的油灯没有熄,这才走火烧了百口,也有人说是宋氏伉俪常日作歹太多,终究遭了报应。大火是个好东西,它总能轻而易举的毁掉统统,包含本相。
可除了江之鲤,另有谁会帮她?
汴京是她糊口了二十年的处所,是她爹拼了老命也想用变法改革庇护的处所。而阿谁存亡未明的男人,是她最恨的人,但也是百姓口中最敬的战神,是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的,最后一根脊骨。
战事颓靡,年还是还是要过的,从早到晚,街头巷尾的爆仗声便未曾停过,一大夙起床,陆浅葱便贴了大红的灶神画像,可在败北乞降的颓靡之气中,这点刺目标鲜红也仿佛成了莫大的讽刺。
他的身后除了旧林和故渊以外,还跟着一个身长八尺不足,背着一把青铜重剑的青衣男人。陆浅葱记得他的名字,仿佛是叫时也,挺奇特的一个名字。
腊月二十四,官方小年,大雪纷飞。
“唉,不幸襄王爷威风一世,一经败北,便落得如此了局。”
她一张嘴,便灌进满口的风雪,冷得难受。撞门声戛但是止,院外一片沉寂,半响没有覆信。
说罢,他翻出个铜盆,倒上面粉和水,胡乱搅和了两把,便叮咛一旁高壮的时也道:“去揉面罢。”
世外神仙般的江之鲤提着两只半死不活的雉鸡,满面笑意,踏雪而来。一打仗到他的视野,陆浅葱的心便如同轻风吹皱了池水,她心虚的垂下眸子,手无认识的在衣服上抹了抹,极力扯出一抹天然的淡笑来,问道:“好久不见,本日如何有空来了?”
他行动熟稔,仿佛一派自家人的模样,偏生……还让人讨厌不起来。
又是悠长的沉寂,久到陆浅葱几近要放弃的时候,门外终究传来了一个极其暗哑、低不成闻的声音:“……是我。”
十指绞着木棍,力度大到连指节都微微发白。她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如同惊骇见到甚么大水猛兽似的,她睁着眼后退一步,呼吸短促,心跳如鼓。
陆浅葱的后院背景,因怕有野狼下山袭人,便用土砖围了一座高墙,平时鲜少有人会从那颠末。
夜色深沉,北风卷集着碎雪飘然来临。陆浅葱情不自禁的裹紧了身上的冬衣,后院的木门又是砰地一声闷响,猝不及防将陆浅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