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太后听着很不是滋味,连声道,“这是那里的话,你自小就在我跟前,现在我且还在,有我一日,就有你一日。”
“外头那里能跟我们宫里比拟,宫里端方礼数,乃天下表范。”
既是讨厌他,为何要承诺让他住在东宫偏殿?既是偶然他,为何里里外外的看着蓝太后对他远胜其他皇子的面子不发一言?
“哦,连藩地的事都想好了。你想去那里就藩?”
裴相家的事,约摸不会平空讹传,穆安之狠狠一握拳,“小易你拿着我们宫的牌子,与我一道出宫看看如玉。”
“朕真是谢你如此体贴了!”穆宣帝把手里茶盅往几上一放,收回不轻不重的“啪”的一声。
玄色皂靴踏上慈恩宫的汉白玉石阶,穆安之早看到院中穆宣帝的随扈,周绍在殿下静侯奉侍,此时穆宣帝在殿内,倘旁人过来,要通禀一声方能出来。周绍原想要拦,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穆安之已经顺手荡开珠帘,几步走了出来。周绍只来得及亡羊补牢的喊一嗓子,“三殿下到――”
然后,穆安之干了件震惊朝野的事,他在第二天早上早朝后堵在昭德殿门口,亲口对着当朝首辅裴相道,“如玉不过是替我说两句话,何况那话原也没说错,如何就扳连到你们裴家高门高第了!晓得的说裴相是一朝首辅,不晓得的还觉得是缩头鳖哪!”
“今头晌就在宫里传了,主子想着,传到宫里必然会晚些的,约是明天或是前天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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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一眼那外在街上刷刷刷刮的鱼鳞横飞的帮厨妇人……穆安之恶狠狠的想,穆宣帝在宫里他还不能回宫用饭了?!他倒情愿早些出宫分府,在宫外,除了朋友裴如玉家,他无处可去。
素霜神采大变,连声道,“婢子既是太后娘娘赐给殿下,那便是殿下的人,天然生生世世跟着殿下!”
小易说,“有没有的,只要跟着殿下,也没甚么打紧。”
穆宣帝看穆安之进殿直接就坐太后身畔,既不与他见礼,也不问候于他,头一句另有些模样,第二句就很不成体统。穆宣帝喜怒不辩的问,“如何,你很急着出宫么?”
穆安之方才天不怕地不怕的神采暗淡下来,他说,“北疆路远,他去的处所定也不是甚么好处所,我得去给如玉筹办些仪程,先回了。”
“外头人如何了,还不一样都是人。”
至于旁的话,穆安之没说,他微微欠身,继而分开。
“是啊。陛下直接给我指块藩地也成,也不消多大,一个村一个乡的都行。”穆安之旧话重提,“不如你就直接给我指块藩地,我就藩也好。”
摩肩擦踵,车水马龙,喧哗热烈的人群街道。
统统自小到大学的礼节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穆安之第一次晓得歪歪扭扭的舒坦。他也不再装出一副刻薄贤德的模样,更不再去学习穆宣帝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他想笑便笑,想说便说,方知畅快。倒是他宫里的大宫人素霜暗里劝过一回,“殿下现在起卧行走不似皇子,倒似外头的人了。”
穆安之说完抬脚就走,穆宣帝俄然淡声道,“没人赶你,不让你住玉安殿。可你说的也有理,玉安殿是东宫偏殿,眼下要大修东宫,你在那边住着一则工匠喧华不平静,二则也的确不适宜。你现在大了,能明白这些事理很好。偶然,人是靠身份架着。偶然,是这小我成全这个身份。眼下也不消急,待你大婚后,朕天然为你赐府。”
唐驸马忍俊不由,对穆安之竖竖大拇指,“裴相还真在乎,他也打不着裴状元了,裴状元被谴北疆为县令,这就要到差去了。”
穆安之晓得,凤阳长公主进宫,穆宣帝必定会去慈恩宫用午膳。姐弟干系一贯和谐,穆宣弟对唐家亦是信重非常。穆安之想,现在回宫怕要被蓝太后叫到慈恩宫用膳,他是不肯定见到穆宣帝的,倒不如在外头用膳费事。可穆安之并不喜宫外炊事,他用惯宫内精美饮食,并不以为宫外饭食就比宫中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