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武行是胳膊有我腰那么粗的男人,因而名字由舅妈取,叫“南蔻”,她抚摩那痴肥的肚子,偎在南武行怀里笑靥如花,她唱道:
他呵呵一笑,干巴的脸像是被揉皱了的纸:
他摸摸我的头,说此子是有慧根之人。
我问师父:
婴啼如曙光划破寒夜,零散几只乌鸦被吓着,扑棱棱振翅飞走了。
“普度众生。”师父双掌合十。
“杀!”
如何来到这儿的,我也不晓得,只模糊记得阿谁画面:在有三条岔口的大河里漂着,岸上开满曼珠沙华,白得纯真,红得惊心。
……
“如何算功德够了?”
我观尽藏经阁中经籍,《妙法莲华经》、《金刚经》、《楞严经》、《楞伽经》……
旗号斜倒,断戟,钝刀四周散落,到处硝烟,我瞥见残霞如血浓稠,倒下的死人涣散的瞳里映着我。
我望向天涯浮云,待他先开口,他仿佛有些着恼:
师父每年都来看我,第二年,他抱我起来讲:
那晚她抱着我哭,双手又箍得很紧,我推开,她因而哭得更喧华了。
另有九座千瓣莲台环绕四周。
师父感喟: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佛是大摆脱,存于不成说之畴昔,不成知之将来。如何有七情六欲!”
师父敲我脑袋:
“为甚么几尊泥塑铜铸的死物,住的屋子比我奶娘的大很多呢?”
“师父,佛亦有七情六欲么?”
第三年,师父带来本《心经》,坐在凳上读与我听,我跟他念,一字一顿的:
“那为何佛老是宝相寂静?”
那今后她抱我时,便不至于箍得我喘不过气了。
他们说,我是孤儿,在疆场边的死人堆捡了我,我却知我生来本无父无母。
厥后师父说他修杜口禅,再不准我多问了,给我取了法号,叫“觉性”。
……
灵台宗比僧伽蓝寺更大,广场上有一座大理石雕就,三千三百三十三瓣的莲台。师父说,坐此莲台说法,般若雷音自行加持。
幡旗飘飞,烽火四起,流血漂橹,喊杀震天。惨烈血腥的画面,我厥后常常忆起,如在面前。
她整日里总蹙着眉头,抱我时双手箍得很紧,嘴里常念叨的几句话就是:“阿成你这个死没知己的,阿成……阿成……”偶然她箍得我紧了,我便用力咬紧吃奶的嘴巴,她却不喊疼,只是说:“宝贝……宝贝……还没给你取名字呢,你如何就跑啦。”
“然。”
兵甲,钩戟,长铩。
“除了那年捡他,这孩子仿佛从不会哭呢。”
院里桂树下有两窝黑蚁斗起来了,看到个头大的,我用手指按下去,“嘎啦”微响。奶娘是极其爱洁净的人,乃至于洁癖,我住的房间,总一尘不染的。我把沾了稠液与黄泥的手给她看,头次被她呵叱了。
“痴儿……”
“天然如此。”
“若你功德够了,便住得。”
“这么说若你心不动了,浮云也不动的了?”
“众生便是众生,一人,一狗亦是众生!不准再多问!”
哇――哇――
那年,朝平郡灵台宗盂兰法会,师父带我同去。若按捡我那日作生辰,我十三岁。
还是奶娘的手要舒畅一些,我感觉。
“不如此,世人怎体味佛之寂静。”
“那我住了这大屋,也寂静么?”
“我心在动。”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娑婆诃揭谛菩提娑婆诃……”
马嘶,人吼,接连倒下。
师父使我在藏经阁面壁旬日。
他眼睛眯成新月,仿佛很欢畅,奶娘站在一旁,也有气有力地陪笑。
厥后,舅妈肚子渐鼓胀了,皮球似的,我常想手指按上去,是否也会如蚂蚁那般“嘎啦”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