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
奶娘实在对我极好,她的眼睛小,眉毛像个八字,和我独处时,却变成一了。
“天然如此。”
院里桂树下有两窝黑蚁斗起来了,看到个头大的,我用手指按下去,“嘎啦”微响。奶娘是极其爱洁净的人,乃至于洁癖,我住的房间,总一尘不染的。我把沾了稠液与黄泥的手给她看,头次被她呵叱了。
“为甚么几尊泥塑铜铸的死物,住的屋子比我奶娘的大很多呢?”
月光白惨惨,一片死寂,远处有人声响动。
幡旗飘飞,烽火四起,流血漂橹,喊杀震天。惨烈血腥的画面,我厥后常常忆起,如在面前。
“佛是大摆脱,存于不成说之畴昔,不成知之将来。如何有七情六欲!”
马嘶,人吼,接连倒下。
南武行是胳膊有我腰那么粗的男人,因而名字由舅妈取,叫“南蔻”,她抚摩那痴肥的肚子,偎在南武行怀里笑靥如花,她唱道:
我奶娘有个哥哥,叫南武行,奶娘姓名却不晓得,人们谈及她时总说甚么“扫帚星”。奶娘出世后,南家生的一男一女,全短命了。
他摸摸我的头,说此子是有慧根之人。
第三年,师父带来本《心经》,坐在凳上读与我听,我跟他念,一字一顿的:
那晚她抱着我哭,双手又箍得很紧,我推开,她因而哭得更喧华了。
“哈哈,如此傲慢!不说浮云不动,你且先让我不动可行?”
我观尽藏经阁中经籍,《妙法莲华经》、《金刚经》、《楞严经》、《楞伽经》……
哇――哇――
“佛本无色无相,无我无想,空便是色,色便是空。佛显化身,是为度众生,传摆脱法。”
师父带我进庙门,我喜好青石阶旁的红叶――像极了四年前那朵花的色彩。
僧伽蓝寺造的很大,黄瓦红墙,泥塑漆金,青砖铺地,大雄宝殿中有三尊青铜大佛,摸上去冰冰冷凉的。
她整日里总蹙着眉头,抱我时双手箍得很紧,嘴里常念叨的几句话就是:“阿成你这个死没知己的,阿成……阿成……”偶然她箍得我紧了,我便用力咬紧吃奶的嘴巴,她却不喊疼,只是说:“宝贝……宝贝……还没给你取名字呢,你如何就跑啦。”
“你观浮云,可知其为何而动?”
师父每年都来看我,第二年,他抱我起来讲:
厥后,舅妈肚子渐鼓胀了,皮球似的,我常想手指按上去,是否也会如蚂蚁那般“嘎啦”的响。
我敛眸。
师父让我上了一尊千瓣莲台,有一面色蜡黄的和尚与我论法。
灵台宗比僧伽蓝寺更大,广场上有一座大理石雕就,三千三百三十三瓣的莲台。师父说,坐此莲台说法,般若雷音自行加持。
另有九座千瓣莲台环绕四周。
他呵呵一笑,干巴的脸像是被揉皱了的纸:
“那我住了这大屋,也寂静么?”
旗号斜倒,断戟,钝刀四周散落,到处硝烟,我瞥见残霞如血浓稠,倒下的死人涣散的瞳里映着我。
“痴儿……”
“这么说若你心不动了,浮云也不动的了?”
那年,朝平郡灵台宗盂兰法会,师父带我同去。若按捡我那日作生辰,我十三岁。
翌日,师父给我一本《地藏经》。
“那众生均已度了?你我也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