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叫我到藏经阁内,与我对坐,他皱眉看我,神采阴晴不定。
“咄!”
……
我睁眼,一个神采惨白的少年在面前,攥着拳头,抬头瞪着我。
有一双胡蝶停在青灯前,我看他们来世是十指紧扣的恋人。
“你破了杀戒!”虚云老衲人音如滚雷,直直盯着我。
在四周莲台坐了九转,我坐上三千三百三十三瓣那尊。
鹰拿出一杆天平,我怀里白兔跳入一端,沉沉落下去,在沙地上砸了一个坑。
我说我不知。
他们宿世,来世我都瞥见。
“啪嗒”。
我在有三条岔口的大河里漂着,岸上开满曼珠沙华,白得纯真,红得惊心。
我盘腿闭目,结就转轮法印。
那鹰伫在我身前,鹰目转动着看我。
解一执念,再生执念,生生不息。我问师父何时倒是绝顶,师父说:
“我愿救它。”
我虽悟了贰心通,却未曾观过师父。
我与他讲经一个时候,他告别,我亦起家拂去身上落叶。
那一世,我在孤傲的王座上,她一人一剑,取我头颅。
幅幅画面在面前闪现,消逝。
……
青灯燃,青灯成灰。
……
师父抚我头顶道:
莲台上绕我而坐,有三十三人。
“你……执念太深。”
“我爱它斑斓,因而救它,我惜我性命,故我杀它。”
是你啊。
……
“当年在疆场捡到你,襁褓中即经历了天国气象,莫非这便是魔种泉源么?”
师父说我执念未休,却日趋深重。
“你救白兔,苍鹰无可充饥,谁救它。”
师父问我又看到了甚么,我说:
我常想,无执念,如何生出三千天下。
那年我十六岁,日掉队,师父唤我到大雄宝殿。
僧伽蓝全寺高低和尚,我一一与其讲经。厥后我观寺中和尚之心,本来和尚和香客,执念却差未几。
“我亦救了一命。”
“得佛果,能消我执。”
师父将枯叶拢了一堆,点着了,火光摇摆,噼啪作响,待余烬冷透,剩了一摊灰。
……
广场上秃顶一排摆列得整齐,我看着入迷,脑海中又回想起当年槐树下那几窝蚂蚁。
“以此法身,可观七情六欲,诸世循环。我为你点一盏心灯,若迷于循环,则灯灭人死,若赋性真如,则灯明,或许能净你魔种,你可情愿?”
师父,你既授了我枯荣之道,岂不知如许灭不了我?
“是。”
师父寂然看着我,指尖戳我胸口说:
师父让我撞一年钟。
我从那里来,到那里去?
他们说我坐了一年。
看我盘腿坐好,他扑灭图卷。
“汝为何挡我?”
未辩白,论法是时闭幕,我下了莲台。
厥后师父画了一副枯木图赠送我,嘱我不时观赏。
印象中,师父向来都是淡然的,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两条细缝。
劈面,是灵台宗的虚云禅师,师父亦提起过,他修杜口禅的光阴已长远不成知。
我身材被火舌燎起水泡,水泡又在烈焰平分裂,烤干,发黄变焦。身材枯萎了,垂垂化为焦炭。
佛音乍现,那老衲人干枯的双唇启开一条裂缝。
我看着经籍,典藏册页发黄发黑,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天下充满火焰,如阿鼻天国。
师父问我枯木禅坐得如何,我说悟了,师父感喟说当真悟了便好。
“寒灰死,火去。”
我接过刀,在臂上一划。
僧伽蓝寺最火线,一片塔林建在山壁下,茂林修竹间,灰红色的石浮图承下落叶。
……
我双手合十坐下,诵往生咒。
……
师父带我到一棵枯树下,问我看到了甚么。
我说:
“你知死,却不知生。你观遍藏经阁,可看出枯木死中有生?落叶化灰,亦作树肥,非生非死,不垢不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