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不能久停,还得发送出去,虽是简薄着办,馒头总得蒸上几个,白纸扎花扎纸人也都一一办起来,石桂这才瞥见喜子身上穿带孝。
发送了俞婆子,石桂算了一笔帐,买棺材置坟地,又蒸馒头分送,扎纸花纸人,请吹打手,来送了礼的都得请人吃一顿豆腐饭,虽都是往简里办的,也还是花去了七八两银子。
为着俞婆子的丧事,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消出去,买菜买肉还得费钱,辛苦拼了两个月,还是没攒下多少钱来。
街坊天然也有些闲言碎语,可秋娘石桂一个个都忙,谁也听不见这些,一转眼就见不着人了,便有些非议,也无处可说去,只晓得这家子在船埠上开了饭铺。
大风天赶上闹水匪,再加上家里办丧事,石记竹筒饭连着十来日未曾开张,开张起来还是买卖火爆,得幸亏这些人离不了港,船埠上也已经有人推着车卖饭卖水,若不是来往人多,石家的买卖只怕要减去一半儿。
轻悄悄上了船,一个个掂着刀过来,被这些人给冲散了,乱刀砍起来,石头驮着俞婆子,竟在人群当中找着了小艇。
此时另有贪财的,想趁着乱去摸些货,石头本来就是托了熟悉的船家带他们回籍去,身边那里有货,只背着一个老娘逃命去。
家里攒的钱便又见了底,石桂叹得一声,更顾不上旁的,吃紧先把买卖再做起来,又让喜子往虎帐去探听明月,过得几日也没信来,还得去看望叶文心,绿萼返来都先住回沈府去,没得一家子办丧事,还把她留下来,邻居问起来,只说她去大户人产业使女。
幸亏此时满船都是震天的叫声,也无人顾及这头,石头腰上磕着一下,忍着疼下水把俞婆子拉起来,推到小艇上去,抓着浆用力往海上划去。
第二日石家的车一推出去,立时就卖空了,虎帐里的工事临时停下,只要匠人还在,兵丁都回营中去,闹过水匪,几个把总千总不肯再把兵借出去做工,石桂也没这很多饭要送。
另有来扒小艇的,也有人早早逃下船逃生,光是游如何游得远,这一片儿都是沙草滩,连人都没有,那里来的船,石头也拉了人上来,可小艇只坐得下三四小我,厥后再伸手的,也都救不了了。
石头的腰伤怕不能好,磕在船上,又劳累多年,还划了一夜的船的,积年的劳累一齐发作出来,办丧那一天竟直不起家来,反是秋娘几个脸上少有戚容,邻居见了,还都叹他是个孝敬的。
石头爹长年当海员的,夜里一听声儿不对,就晓得是出了事,一船舱里都是人,被他一个个的摇醒了,闻声有人上船四个字,哪个不晓得短长,石头爹伏着俞婆子,跟世人一齐涌出舱房去。
俞婆子没了,石头爹又在那边,有一肚皮的话要问,喜子看一看西屋:“爹伤着了,在屋里躺着呢。”穗州城里没进水匪来,城门守得如许严实,想进也进不来,俞婆子跟石头爹两个,也不是在船埠的大通铺里赶下水匪的,是坐了船要回籍,在船上遇见的。
秋娘瞥见女儿,扔上面粉盆儿,把她细细看一回,念了一声佛,传闻漳州闹了水匪,她急得日夜睡不好,得亏着明月跟了一道去,要不然娘俩个是如何也安不下心的,瞥见石桂全须全尾的返来了,这才长出一口气。
石头爹人还昏睡着,床上挂着纱帐,凳子上摆着茶碗药碗,粥吃了一半,另有些腌菜,石桂替他抹一抹汗,才要坐下,就被秋娘叫出去:“你也坐了船的,从速不必忙了,去喝些粥。”
石桂先看一看石头爹,窗子开着,他趴在床上也不知是醒了未醒,床边搁着药碗,腰上缠着布条,看着倒是安稳的,跟着便去看秋娘,秋娘热得一身是汗,蒸屉不住往外冒热气,厨房里头三小我,个个都是面上烧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