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先看一看石头爹,窗子开着,他趴在床上也不知是醒了未醒,床边搁着药碗,腰上缠着布条,看着倒是安稳的,跟着便去看秋娘,秋娘热得一身是汗,蒸屉不住往外冒热气,厨房里头三小我,个个都是面上烧红的。
街坊天然也有些闲言碎语,可秋娘石桂一个个都忙,谁也听不见这些,一转眼就见不着人了,便有些非议,也无处可说去,只晓得这家子在船埠上开了饭铺。
若不是救了那么两小我年青的男人,也不能再划回穗州港口来,他们没把石头和俞婆子抛下去,也是因着石头当过海员能辨方向,带着他们一齐回了穗州,活下一命来。
石头晓得下头是软沙软草,这才敢把人往下抛,俞婆子却不晓得,还当儿子不要她了,要把她扔下去,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第二日石家的车一推出去,立时就卖空了,虎帐里的工事临时停下,只要匠人还在,兵丁都回营中去,闹过水匪,几个把总千总不肯再把兵借出去做工,石桂也没这很多饭要送。
幸亏此时满船都是震天的叫声,也无人顾及这头,石头腰上磕着一下,忍着疼下水把俞婆子拉起来,推到小艇上去,抓着浆用力往海上划去。
石头要救她的命,先把她抛下船去,死的人这很多,没到清理尸首的时候,他跟着便自家往下跳,腰正磕在小艇上,这些水匪都是坐着小艇来的,趁着货船停在沙草滩边,夜里涨潮时来。
石头爹长年当海员的,夜里一听声儿不对,就晓得是出了事,一船舱里都是人,被他一个个的摇醒了,闻声有人上船四个字,哪个不晓得短长,石头爹伏着俞婆子,跟世人一齐涌出舱房去。
家里攒的钱便又见了底,石桂叹得一声,更顾不上旁的,吃紧先把买卖再做起来,又让喜子往虎帐去探听明月,过得几日也没信来,还得去看望叶文心,绿萼返来都先住回沈府去,没得一家子办丧事,还把她留下来,邻居问起来,只说她去大户人产业使女。
几小我才登陆就被拿住了,一传闻是逃生的,再看还带着一个老妇,身上血迹未干,何时发的船,何时泊的岸,说得一清二楚,立时派了船去剿匪,又问他们城中可另有亲人,石头这个模样,只能往秋娘这儿来。
俞婆子没了,石头爹又在那边,有一肚皮的话要问,喜子看一看西屋:“爹伤着了,在屋里躺着呢。”穗州城里没进水匪来,城门守得如许严实,想进也进不来,俞婆子跟石头爹两个,也不是在船埠的大通铺里赶下水匪的,是坐了船要回籍,在船上遇见的。
料得她也瞥见家里的情状了,到这会儿也没甚么情愿不肯意的,人都已经进了屋子,莫非还让石头再驮出去不成,不肯办也得办了:“你屋里已经备下了,你去换了衣裳罢。”
她换下孝衣,还穿戴素色衣裳先去订肉,肉铺的老板瞥见她眼儿都笑眯了,前头要的肉多了,一时断了,他家的生存也艰巨起来。
秋娘瞥见女儿,扔上面粉盆儿,把她细细看一回,念了一声佛,传闻漳州闹了水匪,她急得日夜睡不好,得亏着明月跟了一道去,要不然娘俩个是如何也安不下心的,瞥见石桂全须全尾的返来了,这才长出一口气。
为着俞婆子的丧事,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消出去,买菜买肉还得费钱,辛苦拼了两个月,还是没攒下多少钱来。
人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先看着脸上身上都有血,还当是让刀给捅了,清算了衣裳却又不是,连一块青的处所都没有,是活生生给吓死的。
石桂嘴里咽着粥,秋娘口上说着买卖,内心怕也不肯意她去烧纸叩首,咬一口腌瓜菜点点头:“我去忙铺里的事儿,娘不必操心旁的,先让爹把伤给养好。”至于伤好以后的事,又是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