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嬷嬷口里不断,满面是笑,一时夸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一时又夸凤尾玛瑙流苏簪,一样样取出来给她看了,见她还是淡淡的,倒也不觉得怪,叶文心打小就是这么本性子,自小繁华惯了,看这些也不过就是平常物。
叶文心看他如许儿,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才刚生下来的人儿能有多大,只怕比老太太那儿的雪狮子还小些呢。”
石桂借着续茶的工夫,冲叶文心挤挤眼睛,她这才缓缓吐一口气,内心忍着耻意:“嬷嬷前一贯说的话,我想想确是有事理的,若不学了端方,也丢了娘的脸面,等过了冬至节,你便把人请出去罢。”
小丫头子摇点头,石桂往凉亭里一看,公然不见宋勉的身影,扬州园林也是奇技淫巧,金陵此处的官宅却因着在贤人眼皮子底下,反不能大肆制作,这园子还是贤人赐给宋老太爷的,也不过是打通了两间宅,有些亭台景色。
她逛了一圈,倒说了很多法门,亭园年久,便自有一股幽深意味,石桂跟着听了,笑言道:“女人满肚子的学问,如何不学颜大师,也写个甚么出来。”
石桂这才应了,却不领春燕那儿的料子:“我有呢,表女人常有犒赏的,做个两条充足了。”
石桂凑了趣:“那敢情好,女人说要教我画画,我到这会儿还没摸着笔呢。”叶文心叫她逗笑了,裹了厚衣倒不感觉冷,雪一时化一时又下,扫院子的丫头便只扫出几条道来供人走动,见着叶文心,立住了问一声好。
玉絮是后提上来的一等,琼瑛走了,她的位子就稳妥了,何况瑞叶的伤也不晓得好了未曾,摔得如许重,保不齐今后便不能当差了。
冯嬷嬷等的就是她这一句,她到底老道些,也不说那些个“早就劝着你好”的话,只应一声:“都安排安妥了,女人甚时候想见,甚时候就能见得着。”
叶文心听这一句,如奉纶音,差点儿就要落泪,不住点了头:“我必然听姑姑的话。”叶氏把手搭在她的肩头,往窗外头一望,儿子正走到门边,搭上叶文心肩上的手紧一紧,又冲她轻笑起来。
叶氏少有说这很多话的时候,宋荫堂只当是叶文心的功绩,对她笑得更加亲热:“我昔日来一回,听不见母亲说三句话的,想不到你来了,我娘倒松快了,今后你常来,我也好多听听母亲说话。”
儿,病了这很多日子,也没往她那儿走动。”
叶文心嘲笑更深:“她既这么忠心,等归去了,就把她调到冯嬷嬷那儿,给嬷嬷端茶倒水,这才是殷勤呢。”
叶文心点了头,冯嬷嬷实则已经安排下去了,到了日子接了叶文心叶文澜姐弟两个到叶家的老宅住上一晚,天不亮就要起来上香,此时不过干问一声。
石桂点了头,春燕却看她分歧了,听着声气,清楚就是晓得叶文心不肯意入宫的,她也不说破,指一指屋子:“你的东西都搁在我屋里了,你乳母没来过。”
天一放晴,落雪时躲起来的雀鸟都出来了,立在枝头吱吱喳喳叫个不住,南边夏季里树上叶子也落不尽,获得春季才换一身叶子。
归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走的更慢些,主仆三个各有考虑,这一起倒能说得上话,玉絮跟着服侍了这好久,叶文心的爱好,她也晓得很多,指了院里头的玉兰花树:“女人看,那树尖尖上硬鼓鼓的,到了春日里也不定要开多少花,到时候女人也能在亭子里铺纸作画。”
正说话间,宋荫堂过来了,叶文心同他见过礼,各各坐在叶氏摆布,繁杏捧了托盒出来:“太太叮咛的小衣裳得了,底下送下来求太太掌掌眼。”
叶文心一声冷哼,玉絮的心就又放回肚里,她还当女人转了性子,又觉出琼瑛的好来,有一个琼瑛在前边拦着她出不了头,干脆跟紧了叶文心,扶了她的胳膊,密切道:“琼瑛姐姐确是为着女人好,只嘴巴太碎了些,我们院里打烂个杯子,她都要往冯嬷嬷跟前说上一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