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卖符也有讲究,身上虽有这一身皮,可别个却不晓得他的符灵,在这街上转了几圈,挑中一个开脚店的老婆子,出来要了一碗茶,同她搭起话来,说得圆妙观神乎其神,又是求风又是求雨,这个金陵城里无人不知,婆子天然信赖,末端给了她一张黄符。
石桂一面吃一面听他说,眼儿都瞪大了,她当初卖竹笋,一筐一筐的挖了洗洁净背下山,一天来回几趟也只三十文钱,明月不过卖卖黄纸,穿一身道袍竟能有百来文钱:“叫你师兄们晓得了,是不是又得打你?”
冯嬷嬷如许殷勤也是有情由的,她是一把老骨头了,儿子却还在丁壮,叶家又只要叶文澜一个,等老的没了小的接过手,儿子已经当上管事十来年,另有甚么不攥在手内心,这才挨着叶文澜,事事都把他摆在前头。
石桂还是头一返来叶家,只听六出素尘说过叶家在扬州城里有个好园子,金陵城里就不一样,贤人眼皮子底下,哪个敢违制造院,便是颜家因着皇后封了一个国公,那园子也不算好处所。
他们本来就是同亲,明月又最机警不过,立时应了:“我晓得宋家,在尚书巷里。”一本端庄的承诺了,同石桂挥手道别,一起跟了她,见她找着了宋家的车,这才站远了看着。
明月花了十个铜板吃了一碗元宵,薄皮大肉,汤都鸡骨头炖的,鲜得他差点儿把碗底都给舔了,外头那些蹲墙靠檐的是闲汉,穿短打,里头坐的倒是些长衫绸缎的,他自此晓得了钱的好处,这才想出这么个别例。
“和尚经念,羽士画符,这叫道法天然。”他点头晃脑,提一提篮子,正要夸口说自个现在短长得很,还没开口呢,便有人过来问:“明月小徒弟,安然符另有没有了?”
明月头一回进城,身上揣着半钱银子,看那铺子跟前都排着人,再看酒楼开着门,有桌有凳另有送的香片,屁股才挨着,堂倌便笑问:“小道长吃用甚?”
明月看看远处的马车,挤得动都不动:“前头都是去赶庙会的,且有得好等呢,你帮甚么差事?我请你吃油饼子。”
明月已经买了油饼来了,油纸包了香喷喷热乎乎往她手里一放,石桂原是想请他吃的,可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想必手上也不足钱,咬着饼皮呼呼吹凉了往嘴里咽。
油饼儿里头裹着鹅肉馅,明月到了金陵最爱吃的就是鹅肉,羽士是茹素的,他却不拿自个儿当羽士,家里活不下去了,才把他放到道观养一养,又没端庄削发,如何能算是羽士。
垂着水晶帘,设着象牙床,紫檀的千工床上嵌着象雕山川人物,石桂瞧见瞪大了眼,玉絮推她一把:“看甚么呢。”面上带笑,睇了她一眼:“女人在家时睡的,比这个还更好些。”
明月笑一声:“师兄们一月出货多少,我内心都稀有,他们一定就不晓得,大师闷声发财。”一面说一面从篮子里头取出个纸包来:“这个给你吃。”
伴计见个小丫头都识得字,书册拿畴昔看一看,倒对她另眼相看,再是大户人家也没有丫头还识字的,拿油纸一层层替她裹好了:“诚惠八钱。”
明月来了才多久,刚同她说话还带着乡音呢,转脸就换了个口音,不晓得的还当他是金陵本地人了。
石桂自发同他算是朋友,不客的拿了:“你倒好,出来一趟也算轻易,我却不成了。”明月笑一声,他在这个金陵城里熟谙的也只要石桂一个:“这有甚么的,等我闲了就去宋家找你。”
他衣裳整齐了,脸上那付笑容却还没变,这处所人挤着人,他却从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石桂,原想上前去的,没想到她正奔着自个儿过来,笑得涎皮赖脸,支了腿儿懒洋洋靠在书肆门边:“你如何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