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观里那是吃不着,都出来了,如何能不尝尝人间炊火,明月每个月替师兄们跑一回腿,从城外到城内要走很多路,观里的羽士有个好徒弟顶着,养尊处优惯了,有甚事都差了底下小的跑腿,既教唆了人,天然得破钞几文茶钱。
石桂自发同他算是朋友,不客的拿了:“你倒好,出来一趟也算轻易,我却不成了。”明月笑一声,他在这个金陵城里熟谙的也只要石桂一个:“这有甚么的,等我闲了就去宋家找你。”
石桂眼睛一抬,前边马车已经走了一段,她立时摆摆手:“我出去不轻易,如果你能来,就说是我的同亲。”
明月头一回进城,身上揣着半钱银子,看那铺子跟前都排着人,再看酒楼开着门,有桌有凳另有送的香片,屁股才挨着,堂倌便笑问:“小道长吃用甚?”
明月这才晓得,观里这些师兄们,还偷偷摸摸在卖符,一张黄纸写上朱砂字,就算是符了,明月在通仙观里旁的没学过,画符倒是下过苦功的,旁的不可,这上头不知吃了多少顿打,再不画出个模样来,都对不起他挨得这些揍。
金陵城里非富即贵的人许很多多,瞧着衣裳看不出来的,许是不知哪个衙门里头当差的,如许的人多如牛毛,堂倌也不敢拿白眼看人,把人看低了,说不得就是哪一榜的举人进士,对着小羽士还更客气些,这衣裳一看就晓得是圆妙观的。
他既在圆妙观里住下了,吃的用的喝的都是观里去,也幸亏明月是宋老神仙的徒孙,换道别个上门也叫打了出去。
他衣裳整齐了,脸上那付笑容却还没变,这处所人挤着人,他却从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石桂,原想上前去的,没想到她正奔着自个儿过来,笑得涎皮赖脸,支了腿儿懒洋洋靠在书肆门边:“你如何在这。”
明月看看远处的马车,挤得动都不动:“前头都是去赶庙会的,且有得好等呢,你帮甚么差事?我请你吃油饼子。”
垂着水晶帘,设着象牙床,紫檀的千工床上嵌着象雕山川人物,石桂瞧见瞪大了眼,玉絮推她一把:“看甚么呢。”面上带笑,睇了她一眼:“女人在家时睡的,比这个还更好些。”
石桂先是欣喜,跟着又看他手上拿了个小篮子,里头盛着瓷盒黄纸羊毫,显是叫人差出来买东西的。石桂还记得他那会儿说要留下来的话,这么一看就是真的在圆妙观里当羽士了,伸头一看:“你买这些是为着画符用?”
渐渐吞吞好轻易过了桥,转走巷子车程才快些,石桂捏了一颗称心糖塞进嘴里,想到明月是来找爹的,她自个儿也想着赎身,叶文心想的是不进宫,一个个都称了心,就好了。
明月买了纸归去还得裁,裁完了抽上几张,画出几张符来,走动很多了,天然有问的,圆妙观里符咒灵验,买归去保安然的极多,他做个无本买卖,一次也未几,就只十张,回回都能卖上百来文钱。
石桂还是头一返来叶家,只听六出素尘说过叶家在扬州城里有个好园子,金陵城里就不一样,贤人眼皮子底下,哪个敢违制造院,便是颜家因着皇后封了一个国公,那园子也不算好处所。
明月花了十个铜板吃了一碗元宵,薄皮大肉,汤都鸡骨头炖的,鲜得他差点儿把碗底都给舔了,外头那些蹲墙靠檐的是闲汉,穿短打,里头坐的倒是些长衫绸缎的,他自此晓得了钱的好处,这才想出这么个别例。
石桂转头一看,马车公然动都不动,点点头:“你等等,我们女人叮咛我买本书。”说着出来了,石桂一迈门边,伴计便来号召,看她的打扮便晓得是丫环,问一声买甚么,石桂这算是替叶文心买东西,见着书倒有些走不动道了,干脆采集了几本,再添一本《白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