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悄悄感喟一声,站起来往老太太身边去,宋老太太看着她倒说不出回绝的话来,干脆不听她说:“你也不必开口,你的心如何,我明白得很,都能有这个心机,也不必管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我都不能留她,我若不是伯娘而是端庄的婆母,这会儿你们俩都去了家庙。”
宋老太太这些话说得越是安静,甘氏就越是抖得短长,她嫁出去十来年了,对老太太的脾气摸得明白,若不然也不会不时犯一犯蠢,叫老太太一通骂了。
“你教养的女儿,眼也开了心也活了,我们家里却容不得如许挑三唆四的人,她这个品性,便有熟人来求娶,我也不敢嫁,没得叫人背后说嘴,说我宋家家声废弛!”老太太这番话,是一把揭开皮暴露肉来,半点脸面都没给宋之湄留。
甘氏平常哭起来恨不得嚎啕,此时却抖着嘴唇神采发白,一声都哭不出来,跪行到宋老太太跟前,抱了宋老太太的膝盖:“伯娘!伯娘给我留一条活路!”
可这倒是活生生揭了宋之湄的脸皮,把她那点子恶明白日下,藏得再如何密实,也还是叫赵三太太如许的人精子一眼看破了,心底藏的动机,现在宣之世人丁,就好似一刀刀剜在身上,宋之湄眼儿一翻,昏死畴昔。
璎珞七宝两个扶着宋老太太往榻上去,她一伸手,自有嬷嬷拉开甘氏,另有人奉上香茶来,老太太咽了一口茶这才道:“我已经让你大伯写信归去了,你好好生清算清算东西,明儿有车船送你们走。”
宋之湄内心明白,赵三太太是不会看中她的,赵家两口甜水井就是个流不尽的金矿,本来就是无本的买卖,还打了名声出去,说赵家水井出的水甜,燕都城里头的门楼铺子,门前挂个赵字儿,那这里头泡茶的水便是赵家水井出的。
甘氏咬破了舌尖,先是惶恐又是急怒再后是焦炙,几番轮换也早就撑不住,面色发白泛青,抱着女儿道:“老太太若真是要撵了我们,我就敢当街跳车,要活不轻易,要死还不轻易?大师死了洁净。”
宋老太爷官运亨通,宋老太太的脾气又摆在那儿,那里会看人神采,也更没有人会如许下她的脸,宋之湄既然能办出如许的事来,老太太的火气也不是那么轻易受着的。
她原是存着看笑话的心,等听赵士谦说了些,这才晓得赵家那但是实打实的富户,怪道老太太腰杆子如许硬,对着宋老太爷,也没有声气弱的时候。
宋之湄本来并不晓得,只当老太太家的一门子“穷”亲戚,家里又没个显赫的官儿,余容嫁畴昔,也不怕人嘲笑。
还是那么一付调子,听得甘氏从心底一层层的涌上寒意,扑在老太太的膝盖上一声声的哭,到这会儿才晓得宋老太太对她们是真的没有顾恤之情,她自来挂记的只要两桩事,一件是女儿的婚事,一件就是儿子的出息,如果回籍,这两桩就都没了希冀,她忍了这很多年,咽出来的苦,全都成了空。
宋老太太身子一动都不动,垂了眼看向甘氏:“这会儿晓得哭了,早让你好好教养,你干甚么去了?根上歪了,枝叶如何长得好。”
一个个都缩了头,挨着廊下站得好好的,耳朵竖着听里头说话,日头一暖,院里的厚帘子全换了薄的,宋老太太就喜好看院子里头花团锦簇,她这儿门廊上挂的竹帘儿还编着花,薄薄一层,能挡得住甚,一字不落全飘进这些丫头耳朵里,这么一听,二女人的婚事不成,还真跟大女人有关。
宋之湄这些事,甘氏还真是蒙在鼓里半点都不知情,她一向希冀着宋家能替女儿寻个好人家,自个儿再置上一份丰富的嫁奁,风风景光嫁女儿,如果儿子再能有个功名,娘家更撑得起来,宋之湄嫁人后的日子也就不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