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家也不知出去了能做甚,父亲不知身在那边,哥哥还在学里,想到宋敬堂总感觉另有个依托,才要出门,两个婆子一把拦住了她:“大女人行行好,可别砸了我们的差事,等二爷返来,事儿也就定了。”
春燕端了茶奉上去,叶氏叫甘氏那句话一激,翻出旧事来,心口微微的疼,春燕见她蹙眉,立时道:“太太但是心疼的弊端又犯了?”
甘氏眼看着女儿一条路就此断了,便为着她刀山火海也是肯的,既把寻死的话说了出去,干脆摇摇摆晃站立起来,拿眼儿往屋里这一圈人脸上扫了一圈,腮边泪痕未干,嘴角反倒噙了些笑意,世人只当她又要开口说些甚个顶撞老太太的话,哪晓得她竟放下了女儿,往前一扑,往永善堂前那刻了一百来只蝙蝠的落地罩上撞去。
西院里乱成一团,叶氏的正院却静悄悄没半点声气,石桂守在廊下,春燕繁杏在里头服侍叶氏,叶氏目睹得甘氏这般满是为着后代,倒先不忍了,叹了几次气,反是繁杏道:“太太又犯这个心善的弊端,你待别个好,别个甚时候想着我们呢。”
抬眼看看春燕:“你去瞧瞧,如果当真不好,你再来回我。”
两个婆子本来还怵她大小是个主子,现在还怕甚么,笑一声:“二太太何为躺着,别个不晓得,女人老是晓得的,如何算是凭白,有因有果,老爷少爷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金雀还想着偷摸小丫头子传话出去,把宋望海寻返来,那婆子扯了扯脸皮笑一声:“女人可别操心了,老太太已经着人去请二爷了。”
两个对视一眼,真要放了人出去,老太太就得先扒了她们的皮,二爷没找返来,倒把二少爷找返来了,哪个不晓得,老太太不把二爷当回事,二少爷倒是孙辈,纵这些日子淡了些,本来在老太太那儿也是得脸的。
银凤捡起来一看,竟是一件绣着水鸳鸯的兜儿,除了兜儿,另有一只鸳鸯枕头,看着活计毫不是院里头做的,也不是金雀的技术,她才还哭得神采发白,一时满面涨红,从速团起来还塞归去,想着甘氏躺在屋里人晕沉沉甚都不知,这儿竟翻出这些来,又多掉了几滴泪。
宋之湄话没话完就叫人堵了返来,这才晓得甚个是叫每天不该,这会儿还是早上,哥哥要到傍晚才放学,越是想越是心慌,这时才晓得懊悔,不该干这没头没尾的事儿,哪晓得赵三太太竟如许怯懦。
屋里不相干的人都退到外头去了,守着的俱是些亲信,甘氏的眼睛一往那上边看,就有两个婆子扑过来,到底没能全按住,人虽拉住了,往前扑的势头略减几分,也还是一头碰在了雕花上。
药油抹到了宋之湄的人中,水晶白露都不敢用力,还是金雀上手掐了一把,宋之湄这才醒转过来,她一辈子没如许尴尬过,只感觉身上到处都是痛的,好似叫人狠打过一顿,软着身子没力量醒来,水晶搂了她哭:“女人醒醒罢,太太撞了头。”
婆子一捏那只银镯儿倒是实足的,拢到袖子里,拿眼儿一扫点了银凤:“女人去罢,如果晚了,我们也不好交差。”
宋老太太见着甘氏竟真敢寻死,颇吃一惊,在她想来,甘氏是如何也不肯死的,她如果放得上面前这番繁华,早在嫁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回了乡,安安生生呆在故乡,虽不能相夫,到底还能教子,娘家又在面前,又何至于把女儿养成这本性子。
宋之湄目睹得这两个游移,立时又道:“让哥哥瞒畴昔便是,只说是他自个儿身子不适,这才返来,赶巧晓得了,与妈妈们再不相干的。”
甘氏撞得不轻,她正撞在蝙蝠的翅膀尖上,揭开帕子一看,就是一个血洞穴,婆子都抽了一口气,宋老太太也不过皱皱眉头:“把薛太医请来给她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