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声嘶力竭,老太太却越见安静:“成日里死啊活的,半点儿不晓得惜福,张嘴这口气,吐出来且得应验。”
西院里乱成一团,叶氏的正院却静悄悄没半点声气,石桂守在廊下,春燕繁杏在里头服侍叶氏,叶氏目睹得甘氏这般满是为着后代,倒先不忍了,叹了几次气,反是繁杏道:“太太又犯这个心善的弊端,你待别个好,别个甚时候想着我们呢。”
她一开口,银凤就帮着软声要求,连金雀也晓得甘氏死了她没个好,这会儿肚里还没动静,若真是有了动静她也就不怕了:“也不必我们寻人去,妈妈们也有孙子儿子,叫小我走一遭也就是了。”
两个婆子本来还怵她大小是个主子,现在还怕甚么,笑一声:“二太太何为躺着,别个不晓得,女人老是晓得的,如何算是凭白,有因有果,老爷少爷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这是叶氏的陈年旧疾,约莫自有了宋荫堂,就有了这个弊端,常常疼起来,都要喝一小钟合欢花浸酒,年年都是新浸的,这会儿合欢花儿还没开,客岁的先倒一钟来,温过了给她喝下去,这才感觉舒坦了些。
就是死守着不让金雀出去,银凤出了屋门又叮咛人送水来,又去宋望海的书房里取参,开了柜子翻找,这东西平常都是收在宋望海书房里的,她才一开柜门,就从里头掉出一个锦缎承担出来,翻在地上暴露里头的红绸来。
宋之湄目睹得这两个游移,立时又道:“让哥哥瞒畴昔便是,只说是他自个儿身子不适,这才返来,赶巧晓得了,与妈妈们再不相干的。”
金雀还想着偷摸小丫头子传话出去,把宋望海寻返来,那婆子扯了扯脸皮笑一声:“女人可别操心了,老太太已经着人去请二爷了。”
银凤哭得一程,抹了眼泪,摸下自家一只镯子来递给那婆子:“妈妈行行好,总得叫我们取些参丹药油来,哪怕是有口热茶沾唇也好。”
对着这个下人好声好气半带要求,宋之湄只恨不得宋老太太立时就归了天去,可她这会儿却只得垂着眼泪恳求,两个婆子看着锦缎帕子裹得这很多金灿灿的东西如何不动心,可动心归动心,事儿却不敢办。
屋里不相干的人都退到外头去了,守着的俱是些亲信,甘氏的眼睛一往那上边看,就有两个婆子扑过来,到底没能全按住,人虽拉住了,往前扑的势头略减几分,也还是一头碰在了雕花上。
抬眼看看春燕:“你去瞧瞧,如果当真不好,你再来回我。”
宋之湄话没话完就叫人堵了返来,这才晓得甚个是叫每天不该,这会儿还是早上,哥哥要到傍晚才放学,越是想越是心慌,这时才晓得懊悔,不该干这没头没尾的事儿,哪晓得赵三太太竟如许怯懦。
额头立时见血,两个婆子惊叫一声,这时候才紧紧攥住了,甘氏一时激愤,天然是不想要死的,这会儿见了血,自有人掏了帕子出来替她捂住伤口,还是叶氏开了口:“母亲何必呢,不如揭过,相互安生。”
薛太医长年替宋老太爷瞧病,向来都是个安妥的,叫了他来,也是不让这事儿鼓吹的意义,屋里头一个哭晕了,一个撞晕了,却另有条不紊,两个婆子架了竹躺椅过来,人都抬上去了,要出门却脚下流移。
宋老太太见着甘氏竟真敢寻死,颇吃一惊,在她想来,甘氏是如何也不肯死的,她如果放得上面前这番繁华,早在嫁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回了乡,安安生生呆在故乡,虽不能相夫,到底还能教子,娘家又在面前,又何至于把女儿养成这本性子。
甘氏撞得不轻,她正撞在蝙蝠的翅膀尖上,揭开帕子一看,就是一个血洞穴,婆子都抽了一口气,宋老太太也不过皱皱眉头:“把薛太医请来给她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