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湄哀哀哭了一声:“娘……”这会儿那里还哭得出声来,眼看着甘氏面如白纸,口里还含了参片,面前不说大夫,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只她一个能拿主张,立起来凭着一股力量往门前冲去。
一面说一面对着婆子道:“揭开来叫我看看,伤得甚么样儿?”
若能舍得上面前繁华,老太太还更高看她一眼,也就因着甘氏宋望海两个都是可厌的,还分不出到底哪个更可厌些,她待宋望海的讨厌便有一半都算在甘氏的头上。
她自家也不知出去了能做甚,父亲不知身在那边,哥哥还在学里,想到宋敬堂总感觉另有个依托,才要出门,两个婆子一把拦住了她:“大女人行行好,可别砸了我们的差事,等二爷返来,事儿也就定了。”
西院里乱成一团,叶氏的正院却静悄悄没半点声气,石桂守在廊下,春燕繁杏在里头服侍叶氏,叶氏目睹得甘氏这般满是为着后代,倒先不忍了,叹了几次气,反是繁杏道:“太太又犯这个心善的弊端,你待别个好,别个甚时候想着我们呢。”
这一句算是把她给唤醒了,水晶白露两个扶了她坐起来,眼看着甘氏躺在床上,头上绑了帕子,那帕子染着血渍,她立时撑起来要去看甘氏,腿还软着,人一歪倒,两个丫头一个拉一个托,这才把她架到甘氏身前。
春燕端了茶奉上去,叶氏叫甘氏那句话一激,翻出旧事来,心口微微的疼,春燕见她蹙眉,立时道:“太太但是心疼的弊端又犯了?”
宋老太太见着甘氏竟真敢寻死,颇吃一惊,在她想来,甘氏是如何也不肯死的,她如果放得上面前这番繁华,早在嫁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回了乡,安安生生呆在故乡,虽不能相夫,到底还能教子,娘家又在面前,又何至于把女儿养成这本性子。
银凤哭得一程,抹了眼泪,摸下自家一只镯子来递给那婆子:“妈妈行行好,总得叫我们取些参丹药油来,哪怕是有口热茶沾唇也好。”
对着这个下人好声好气半带要求,宋之湄只恨不得宋老太太立时就归了天去,可她这会儿却只得垂着眼泪恳求,两个婆子看着锦缎帕子裹得这很多金灿灿的东西如何不动心,可动心归动心,事儿却不敢办。
繁杏先急了:“太太,这事儿我们管不得,太太真的伸了手,落了老太太的抱怨不说,二女民气里如何想?再救她,也不识好民气!”
金雀还想着偷摸小丫头子传话出去,把宋望海寻返来,那婆子扯了扯脸皮笑一声:“女人可别操心了,老太太已经着人去请二爷了。”
宋之湄却知亲爹是再希冀不上的,她眼儿一睨:“总得让人奉告哥哥一声,我娘凭白躺着……”
宋之湄目睹得这两个游移,立时又道:“让哥哥瞒畴昔便是,只说是他自个儿身子不适,这才返来,赶巧晓得了,与妈妈们再不相干的。”
屋里不相干的人都退到外头去了,守着的俱是些亲信,甘氏的眼睛一往那上边看,就有两个婆子扑过来,到底没能全按住,人虽拉住了,往前扑的势头略减几分,也还是一头碰在了雕花上。
甘氏声嘶力竭,老太太却越见安静:“成日里死啊活的,半点儿不晓得惜福,张嘴这口气,吐出来且得应验。”
老太太既能开口说那些话,就是全没想着还要把她留下来,也不怕她寻死觅活,可叶氏听着甘氏最后那一句,却屏住一口气,半晌才缓缓吐出来,往前一步托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额头立时见血,两个婆子惊叫一声,这时候才紧紧攥住了,甘氏一时激愤,天然是不想要死的,这会儿见了血,自有人掏了帕子出来替她捂住伤口,还是叶氏开了口:“母亲何必呢,不如揭过,相互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