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看着女儿,从出了这事儿到她撞头受伤养病,半个字也没抱怨过女儿,晓得她内心苦,也怪她这个当娘的无用,如果她无能些,女儿何至于就受如许的委曲。
看园的婆子闻声动静也跑过来,见是春燕立时托住石桂,听她说话还当说的是石桂,笑一笑道:“脚能动就成,我去取些药油来,女人揉一揉,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一口汤药没咽下去,吐了宋之湄一身,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倒是想堕泪的,眼睛却干得哭不出来,宋之湄这才晓得悔怨,但是悔怨也是无用。
出嗣可不是小事,如果能出,宋荫堂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出了,老太太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这气话却把宋望海压得死死的,也不再说旁的,一口承诺下来,要把甘氏跟宋之湄两个送回故乡去。
将要进蒲月时,太子妃的人选定了,是陈阁故乡的小孙女儿陈湘宁,睿王自请就蕃,蕃地从江南鱼米乡换到了燕都城,别的甚都没求,只求了纪子悦作睿王妃。
宋勉恰是半通不能的时候,说晓得些也不过是个大抵,说全然不懂瞧见了内心却觉非常,才瞥见是石桂想要上前来,刚走到树荫前,就见她解了袜子,白生生的脚丫子上红肿一块,搁在膝盖上揉了一回,瞧着像是很疼的模样。
叶氏的心疼病比往年都要重些,渐渐将养着,余容泽芝两个亲手收了合欢花给她浸酒,又手绣了经籍出来求安然。
甘氏养病,宋之湄守着母亲连门也不出半步,宋荫堂只当母亲这回气着了,凡是伤及叶氏的,他也再没有好神采,当着宋老太太不露甚么,厥后再购置东西,便少了宋之湄的那一份,又替叶氏更加的赔偿余容。
宋望海立时偃旗息鼓,半晌没说出话来,闹到最后,余容早已经不在这事里头,连宋之湄干了甚么也都没人再说嘴,倒成了争论要不要出嗣了。
宋之湄从没有过如许不安宁的日子,七上八下不得安生,恰好父亲还如许无用,半点也不能替她出头,听了母亲说如许的话,也不再哭了,只道:“我全听娘的。”
待再见余容泽芝的时候,宋之湄人瘦了一大圈,新裁的夏衫穿在身上空落落,人清减了,面上的神情也变了,低眉垂眼,一付乖顺模样,问过两个mm好好,还给她们一人做了一双鞋。
宋勉松一口气,耳朵根子红了红,咳嗽一声,看石桂泰然,这才平静下来:“说是敬堂兄母亲急病,我跟着返来看看。”
甘氏头上还绑着帕子,伤处还没养好,除了收敛疮口,还喝着补血的红豆枣子汤,又是汤又是药的灌下去,等来的就是丈夫要把她们送回籍的动静。
石桂的脚伤了,屋里一股子药味,淡竹喜鹊似的奔波个不断,反是石菊陪了她做活计,看她取了叶文心的书看,还赞叹一声:“你倒真是学了本领,我前儿还听繁杏姐姐说呢,想要出头,只想着踩别个如何成,没有金钢钻也揽不着瓷器活。”
宋望海到了晚间才返来,宋敬堂已经跪了一下午,水米未进的跪在永善堂前,不时给老太太叩首,宋望海非常闹了一场,把出嗣的话也说了出来。
石桂这一伤,便没跟着叶氏再去正院,繁杏还想拦着:“太太何必还去,只说心疾犯了,老太太必会谅解的。”
他一听就明白过来,冲着石桂拱拱手:“多谢你了。”想着立时要走,迈出步子又再回转来,面上微微泛红,手指头紧了又紧,嘴里吞吞吐吐:“要不要,要不要我,送送你。”
一句话说得顿了三回,石桂冲他灿然一笑:“多谢堂少爷,已经知会了人,就快来接我了。”林荫道上不时就有人走过,两个这么说话,到底不好,宋勉虽顾忌得这一点,却还肯伸手,石桂就承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