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白瓜剖开来,盛在绿玻璃碟子里头,宋之湄亲手捧着,一起往永善堂去,这时节老太太正在歇晌午,宋之湄便在门边等着:“晓得伯祖母吃不得冰,连井水都不敢用,可又怕往这暑气里头一摆味儿就变了。”
宋之湄立在门外阖了阖眼儿,深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去,也顾不得白露缩了胳膊特长去揉,抻一抻领口的衣裳,拾起落到地上的帖子,换过一付笑容,脸儿先还是僵的,跟着就明丽起来,身子一侧,轻悄悄进了屋。
里头甘氏不吭声,也没法吭声,喉咙口堵着一块大石,这些年若不是为着他,那里会过上如许的日子,到了他嘴里,竟成了在理取闹。
何况故乡跟来的,除了扒着宋望海,在宋家还能有甚么旁的前程,何况来的时候就接了令,必得让宋望海不忘了亲生父母。
宋之湄跪着叩首,说的又是这话,老太太眼儿一扫,璎珞珊瑚两个从速上前扶了她起来,欣喜她道:“女人有甚话说便是,能作主的,老太太天然替你作主。”
一拖二拖,这些人渐渐也都升成了管事,管着店铺田庄,自成一派,宋老太爷宋老太太也不想插手,给了他的老是他的,目睹着别个欺他哄他,劝也劝过,他既不信,那便罢了。
甘氏一听就知女儿已经听着了,更加拉了她的手道:“你可瞧见了?如许的日子有甚么过甚,娘另有你们,回了乡,如何过不是日子,非得夹在中间受气不成。”
她说上一句,就顿上一顿,宋之湄未曾昂首,璎珞悄悄抽一口气,眼看着老太太面上色变,宋之湄又道:“母亲哭的快昏死畴昔,直说使不得,父亲却大发雷霆,我想来想去,除了伯祖母,也无人能管了。”
“求老太太救救我娘,我娘快叫逼死了。”宋之湄直挺挺跪下了,端端方正给宋老太太磕了一个头,直起家来又再磕一个。
璎珞只得开了门让她等着,到老太太起床的时候,宋之湄又是捧盒又是绞巾,她畴昔再是想着奉迎,也自来没做过丫头的活计,手一伸上来,老太太便抬眼看看她,就着她的手吃茶漱口,往小痰盅里吐尽,嚼一片香片。
老太太长长吐一口气,宋望海不是她亲生子,办了功德好事,都不能伤她的筋动她的骨,可包养妓子便罢了,生出孩子了,倒是确不能入宋家属谱的!
“我晓得了,让母亲好好养病罢。”对着个孙辈也不必多说甚,让璎珞把宋之湄送出去,回身就叫了宋望海长随进院子。
六月初六天贶节没到,宋望海就带着坐船回籍去,他倒乐得归去住上一段,回了家哪一样不依着他,说不准这肚里是个儿子,就留在故乡给父母带着。
“我也晓得这事荒唐,可这事儿除了伯祖母,我也无人可说了。”宋之湄想到母亲被如许逼迫,红了眼圈,伏在地上,哽咽道:“我才刚伺侯母亲吃药,丫头婆子拦了不准我进屋去,我觉着古怪,闻声里头……里头父亲说,说甚个有了……清倌……带回籍去。”
甘氏先还想驳她,目睹得女儿落泪,一颗心跟着揪了起来,那里还咽得下药,两只手箍住女儿的胳膊,搂了她道:“你上说说也就罢了,老太爷老太太是甚么样的人物,你爹都不敢,你拿甚么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