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面儿还是石桂画的,她给石菊出了主张,夏季里人都是蔫的,叶氏又自来不爱那些个素净色彩,不如就做了暖色的,叫人看着也风凉些,玄色根柢配上金线,底色最要紧,金丝模糊暴露来些,上头绣两朵雪菊花。
石桂摇点头,淡竹从荷包袋里取出一包果子糖,塞了一个在石桂嘴里:“说不准端的回籍看田宅去了,我娘还看他们理东西呢。”
石桂应是应了,人却靠在床上起不来,手掌上汗涔涔的,淡竹还说这两家子是去老宅看田庄去了,好端端的,这两房又不是甘氏的亲信,如何就打发还去看田庄?
等石桂再跟着叶氏去上房的时候,宋之湄便不来给老太太存候了,暑气一盛,廊道两边都挂起了竹帘子,日头晒出去,就放了帘子隔一隔。
狸奴伸长了身子,在石桂腿上伸了个懒腰,白爪子抻直了,扭身跳下了床,舔舔爪子出去了,爪子还没迈过门边,全部身子今后一跳,淡竹捧了一把凤仙花出去,才刚那点事,她公然丢到脑后,举了凤仙花:“我们介入甲罢。”
石菊见石桂不转动,开了柜子寻出方斗来,又取出一卷白棉纱,洁净的细笔跟小圆锤儿,才刚淡竹说话的时候,石菊连看都没看过来,这会儿摆上东西昂首看一看石桂:“你瞧见了甚么了?”一面说一面取了杯子,倒了一杯热茶。
石菊手里拿着一枝笔,正预备着给叶氏绣扇子,玉兰调到了宋荫堂院子里头,春燕就成心把叶氏这儿的衣裳都交给石菊,她的活计在这些个丫头里头算是出挑的,春燕便叮咛她先做些袜子里衣,又叫她做了绣个团扇出来。
晒了这么久的太阳,傍晚便感觉头痛眩晕,不开口渴要喝水,早晨吃冷泉面,石桂最受这些凉食,今儿看着却一口都吃不下,不但吃不下去,忍了半日的恶心劲儿一下子翻滚上来,“哇”的一口吐出几口净水来。
“我去寻银斗,我托她摘些花来介入甲的,你们等着,我们仨一道染。”恨不得生出八只脚来,也不怕了,叫石桂寻出小方斗小锤子来,话音未散,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石菊顿一顿,软笔在绢纱上落了个斑点儿,她搁下笔,揉一揉手腕:“天然记得,也不晓得她回没回故乡去。”
白腻腻的指甲染上一层鲜红,石桂看了一个便受不住:“这那里是作活计的手,我还是不染了。”三两下扯下白布条来,淡竹啧得一声:“繁杏姐姐都已经染好了,如何就不能做活。”
石桂这点踌躇都让石菊看在眼里,她捏捏石桂的手好,重又坐到桌边,把那两朵雪菊花描出来,银线碰到各种深深浅浅的灰,桌上已经列举十来种,一样样的配色配出来。
石菊反冲她点点头:“我也不问是甚事,看来也是不能问的。”说着就长长出一口气:“二太太的田庄,都是她娘家人看着,白露的爹娘是管库房的,水晶的爹娘是管着灯火的,光是灯火,一季就能省出多少油来?都是肥差事,如何就非得回籍?”
越是中了暑越是给她喝温水,石桂昏睡畴昔,夜里方才醒了,淡竹早已经入眠,反是石菊守了她,看她醒了笑一声:“水还温着呢,你也太实诚了,春燕姐姐让你在廊劣等,你就不能避避日头?”
床上刚铺上新竹席,底下垫了薄褥子,帐子也换过薄的,连猫儿都给它换了一个竹编小篮儿,淡竹还笑过她一回,说她也不晓得那里来这很多的火性,跟长毛的猫儿一样怕热。
石桂怔怔看着她,石菊推一推:“喝罢,你这会儿也不能喝凉的。”石菊眼睛一弯,暴露些笑意来,石桂捧着热茶,却不晓得如何送到嘴边。
黄猫儿像是听得懂,吐吐粉舌头,缩在石桂怀里,尾巴尖儿勾过来勾畴昔,眯起眼睛趴得舒畅,石桂是这个屋子里头第一个把褥子换成席子的,她是头回在宋家过夏天,很多东西都没购置,干脆给了钱,让郑婆子替她办来,还特地说过一回,要新的,不要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