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医长年替叶氏看诊,她的病情了如指掌,说白了就是烦恼过分,隔着帘子摸一回脉,出了一张药方递给宋荫堂,他打小时候起就跟着薛太医看药方,这会儿捏在手里一看便知这是益气养阴的方剂。
七月里天最热,这时节院里的丫头婆子一日能分着一碗冰汤,也就是往大锅汤里头搁些碎冰,总比喝热的强些,淡竹砸吧了嘴儿解眼馋,石菊笑一声:“你要真贪那一口冰,不如明儿跟着我一道去静中观,回回我送冰去,千秋徒弟总给我饮一碗,你晓得我这肚肠不争气,明儿你去了,天然有的喝。”
宋之湄这下算是晓得甘氏没骗她,勾着她的手儿滑下来,身子今后倾,脸上一阵阵发白:“娘,你当真把水晶白露卖了?”
甘氏晓得女儿内心有她,可若说她没混闹,如何也不肯信,侧了脸儿看她,面上似悲还喜,低了声儿:“人已经卖了,我让人牙子有多远卖多远,若不是看着服侍了你一场,打死还更洁净。”
石桂这才晓得宋家在京郊另有宅子,她一问,淡竹便全透露了:“也没甚么,那是早些大哥太爷置的宅子,是个小院儿,纵要去也住不下这很多人的。”
石菊血凉,比抱个冰驼子还舒畅,大热的天也只要她往外走动不怕热,院里的丫头都晓得这个,有甚事就求她跑腿,她在外头走上一圈,也只出薄薄一层汗,脸颊微微泛红罢了。
那头春燕已经把梨肉片得薄薄的,摆在冰上端出去给宋荫堂用,淡竹隔着门看着直流口水:“再有两天我们也有冰吃了。”
院里无人晓得叶文心将要来金陵,叶氏派了春燕出去过几次别苑,补葺屋子,清算起来,再挑一房诚恳的人家先住出来,把事儿瞒得死死的,半点也不能透给宋荫堂晓得。
宋荫堂递了方剂给药童,让药童取药来,亲身替叶氏煎药,春燕劝了几次,他都不肯歇,连小丫头子都躲在屋里头贪凉,只他拿了个药扇对着药炉子扇火,淡竹缩在荫凉处:“我们大少爷,那可真是没得说了。”
宋之湄回到西院,守院门的婆子也晓得哪儿有甚么香珠串,不过寻个由头出去,可她返来,还得告罪一声,说没寻着珠儿,给大女人赔罪。
“太太也是为着女人好,还是太太说了,女人的手必是伤着了,让我们给女人上药。”小巧轻声说着,宋之湄本就哭得累了,收了泪盯着腕上的红痕,晓得甘氏肉痛她,想一回自发得是的明白过来,甘氏定是怕她进宫以后日子不好过。
叶氏从老太太那儿得了句准话,等出了热孝,就把叶文心姐弟两个接到金陵来,就住在郊野的别苑里,多派几小我去服侍着,别露了动静。
薛太医顶着日头往宋家跑一回,宋荫堂亲身迎了他,一起把他领到叶氏堂屋里:“母亲往年都是春日里心口不适,如何这会儿隆冬时节,竟也病发。”
既要瞒着宋荫堂,院里这些小丫头天然也不晓得,只道宋家要去别苑消夏,这才派了春燕畴昔先理屋子,淡竹还奇一声:“年年七月都要斋月的,都多少年没去别苑了,如何忽的想起这个来。”
这话在宋之湄听来没头没尾,可这里头的悲伤绝望倒是作不得假的,她听得身子颤抖,俄然明白过来,冲口而出:“你底子就没想着我好!”
她哭得一阵,小巧打了水出去,盆里头搁着冰,帕子在里头浸过,绞得半干给宋之湄敷手腕,宋之湄这才觉出腕上火辣辣的,叫开口镯的两边刮出两道红痕来。
宋之湄眼儿都不扫一下,径直往里走,银凤早已经守在门边,甘氏晓得女儿出去了,她进门来,甘氏看都不看她一眼,宋之湄内心明白逆了母亲的意义,挨畴昔撒娇:“娘,这两个丫头半点都不得用,你还把水晶白露给我换返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