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起来抬出镇子,连吹鼓办白事的人都凑不齐,阴阳先生也请不着,更不必说点穴看山坟,撒上一回白纸钱,仓促间凑了些果子,就当是办了祭品,落了葬,好歹保了全尸。
“你给人银子,我全交给白大娘,因着她说……”说到这句竟接不上口,感觉窥测了石桂的隐蔽,非君子所为,嘴巴张着,石桂就先笑起来:“白大娘捡的我,我娘再把我讨归去的。”
一起走还一起在笑,宋勉却没回身进屋,两只手攥紧了,目送石桂转上回廊,她还悄悄蹦跳了一下,欢乐的像只鸟儿。
宋望海没了,宋家半点没乱,该裁孝衣的裁孝衣,该丁忧的丁忧,重门半掩挂牌谢客,只说家中有丧,不得待客。
宋勉这才悄悄叹出一口气来,他虽没见人,也没见尸,那一番话也不满是假的,给她留个念想,总好过半点希冀都无。
丧事不能大办,宋敬堂又留在家中替祖父母侍疾,另有外祖父一家也要摒挡,甘家人多,受的灾更重,女眷就没几个逃出来的,老太太喜好的一双孙子孙女儿带出去烧香了,余下的全都没能活。
石桂一抬眼儿,锦荔便今后退了半步,她挨了那顿打,脸上看着没伤,身上却青一块紫一块的,养了好久才见好,倒不敢再惹石桂,肚里骂上百来回,扁了嘴儿让到一边,眼看着石桂出去了,在她背后啐了一口。
这会儿天已经凉了,寒露都过了,家里早已经发了夹衣,俱是一色的青褐,腰上还扎着白腰带,石桂一只手攥着腰带的头,一只手紧紧扯着,就是不敢迈步子,如果,如果宋勉没能找着呢?
石桂却似背后长了眼,脚步一顿,锦荔现在就把她当疯子对待,一见她停了,就当她是要打人,从速往院里头去,走了两步才又讪讪愣住了脚:“也不知往那里野去了。”
穿廊过院的时候脚程还快,越是靠近至乐斋越是脚步放得缓,到了大门边上,一双脚好似在地上生了根,如何也拔不出来。
石桂默不则声,等那盆里一燃烧星子都不见时,两个点着灯笼,清算了东西归去,石桂把葡萄送到幽篁里,这才回鸳鸯馆去,院子里灯也黯了,也没人声了,她却一点都不惊骇,密密的树荫间透出几点星光,闪闪动烁照着她归去的路。
石桂紧紧盯住宋勉的脸,眼睛一瞬都不瞬,只盼着能从他嘴里闻声父母还在的动静,宋勉被她看不过,笑一笑:“事儿我替你办了,你父亲跑船去了,并不在家中,你母亲跟祖母带着你弟弟去了山上的庙会,我赶上了村口白大娘,说原是一道的,脚程慢些还没到,可惜人多,我又不能久留……”
石桂长长出得一口气,手紧紧揪着襟口,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屏住一口气,这才缓缓吐出来,渴盼了多少日子,欲望成了真,她口里除了念佛,竟半句旁的都说不出来。
他本是今岁了局的,这会儿只得守孝,本来他觉着面前只要一条科举的路,也在上头下了这很多年的苦功,自知知资质不及,就更加勤奋,那会儿只当作官就是作文章,受得灾害再看,光是一族之长他都不成,何况一县一州一府。
一箩纸钱烧了好些时候,石桂就这么站着,这一盆火烘得人半身都是热的,烟灰飞起来星星点点往上飘浮,没一会儿就升得远了,昂首也看不见,葡萄今后退上一步,嘴唇嚅动,说了几句话,跟着就退到石桂身边。
她晓得宋勉要说那五两银子的事儿,宋勉冲她点点头,内心松一口气,石桂既知秋娘无碍,跟着又问起屋子来,这倒是宋勉晓得的,奉告她流民收编,十户为一甲,自有官府收发发地步,再免除三年赋税,又有粮食周济,只要活着,总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