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人一面欢乐一面骂儿子,竟瞒了三个月才往上报,骂完了又笑,连着几日因大灾未曾开颜,接着信立时笑起来,往太病院里寻摸了好几个圣手,又挑了几个厨子一道肇事去燕京,千里迢迢送了一船的腌梅子果脯去。
宋老太爷死了儿子,太子也送了丧仪来,这事儿却没传到后院去,老太爷死了儿子悲伤抱病,贤人还特地问过一句,许了他长假,连宋荫堂都丁忧了,太子再有千百个想头,也没甚好说。
葡萄自打跟石桂靠近起来,倒颇晓得她跟宋勉的事,又晓得宋勉替她找家人,对他施礼,被宋勉托着进院来找石桂。
甘家的屋子还是宋家在着力摒挡,甘氏的侄子侄女儿半大,两个老的又受不住病在床上,这些事宋家不管另有谁来管,甘氏垂了颈项:“多谢你。”
甘氏没了一个丈夫,面前竟豁然开畅,想到的都是顺苦衷,十全九美,差着的就是女儿还未订婚,拉了宋之湄细细喁喁的说话,人病很多时,这会儿脸上才显出生机来。
晓得睿王妃有喜,内心如何不急,幸亏把他弄去了藩地,若还留在都城,就在父亲母亲的眼皮子底下,不定如何得宠,除了姐姐安康公主那一子一女,皇室已经有几年未曾添过孩儿了。
她还没去找宋勉,宋勉就先来找她了,他骗了石桂,虽是为着她好,内心却不平稳,又记起借她书的事来,寻了一回,找出几本都分歧适,拿了一本千家诗一本全唐诗,又怕写得太深她看不明白,想了一回,在竹径边等着,她总得打这儿过的,没遇见石桂,遇见了葡萄。
宋之湄闻声沈家触中苦衷,那会儿如何张狂的,这会儿就如何惭愧难当,老太太虽没提起她来,她脸上却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好似叫人当众剥了皮。
石桂“扑哧”笑起来,揽了葡萄:“我晓得你这意义,我还回家去呢,能跟少爷有甚么攀扯?”一面说一面笑:“堂少爷几次帮我,我总要谢他,他身边只要小厮没有丫头,缺甚么少甚么自家购置不齐,我这才帮把手,姐姐不必忧心我。”
到底替他开过蒙的,宋老太爷谢恩的折子奉上去,提起初贺他新婚,期盼他洪图社稷,鼎祚延绵。这便是劝着太子早日生下个皇孙来,既跟陈家拧成一股了,就别再想着旁的,端庄生个皇孙,得了贤人皇后的爱好,也不必再动旁的心机。
宋老太太说得这几句,人倒有些乏累,宋荫堂陪在她身边,细细问她吃了甚么喝了甚么,让厨房送燕窝粥来,劝她道:“祖母多尽些,我午间陪着用饭。”
这些事老太太久不体贴,家里作主的都是叶氏,特地说一回,便是叫余容晓得沈家是很看重她的,便守上三年孝,也有家里替她办理。
老太太又看看余容,对叶氏道:“沈家的节礼到了,你看着回礼,他们家也是尽了心的,还写了悼词送了丧仪来,比着平素再加一分就是。”
说着长出一口气:“你们去罢,荫堂陪着我就是。”
更别说她一向通信的陈湘宁了,家里的田宅说要修上三四个月,那会儿恰是陈湘宁预备大婚的时候,内心跟浸了黄连汁也似,有苦说不出,甚事都提不起精力来。
宋家因着一院子人都守孝,更加深居简出,宋荫堂连太子来宾间的集会也不再去,干脆又读起书来,陪着老太太烧香礼佛,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安宁。
甘氏归去是想着再不回金陵来的,干脆就把这些年的东西都装上船,一道带归去,宋之湄屋里的东西都要造册,半点儿不留,一忙起来日子过得更快,也没工夫再想那些虚无漂渺的凌云志,结壮过起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