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婆子本来混得好,能进太太的小厨房,这些年荒废下来,差事早叫人挤了去,腰杆不硬,同人相争也争不出个成果来。
甘氏伏在床上哭了一夜,不该也得应下,宋家还时不时传了动静来,让甘家放心。叶氏进门的那一天,吹吹打打十里红妆,甘氏也不知绞烂了多少条帕子,一夜坐在床沿瞪了眼儿到天明,等着一对儿蜡烛烧到头,帕子湿了又干。
石桂只当那东西是起鲜的,郑婆子却看了她:“这个罐头平常再不准人碰。”石桂依言捧过来,上手一摸,只觉到手掌光滑,盖子上头还沾着点点黄油,她看了一眼罐子,想到前几天郑婆子把养的一笼鸡全宰了,鸡脯子肉全撕下来拌了麻油芝麻香芫。
石桂自家退后一步,进了院子,月钱立时提到四百钱,可往长了想,要出来也更难些,她目睹得郑婆子也是这个想头,笑道:“我粗手笨脚的,又不似葡萄姐姐来了这很多年,不敢往院子里去。”
“太太可疼钱姨娘呢,你是没瞧见,今儿点心赏下来,那两个神采可欠都雅。”虽还没调畴昔,葡萄却把自个儿当作了钱姨娘的人,另两个姨娘生了两个女人,一个姓姚,一个姓汪,俱住在一个院落里。
甘氏的娘搂了女儿劝她:“你可得想明白了,这会儿咬牙不该,那头讨了进门,生下两个儿子来,过一个到二房,他们也只要欢畅的。”叶氏生的儿子,二房可不当作宝贝龙蛋似的。
甘氏若不是舍不下宋望海,如何也不肯应下这门婚,她要嫁的丈夫,平白又多了老婆出来,家属比她驰名誉,嫁奁比她丰富,还更得公婆喜好,肚肠里九曲十八回,咬牙想放,到底狠不下心来。
甘氏除开端庄公婆以外,另有宋老太爷宋老太太这一对假公婆,常日住在一处,却还隔着一层,那头的真公婆,更加离得远,无人管束了她,后院里除开叶氏,便是一人独大的。
宋家两个媳妇住在一道,确是宋老太爷承诺的,过继来的侄子一人挑起两房来,两边都是正头伉俪,总不能一个常在身边,一个扔在外头去。
宋家一大师子过来,是来做法事的,一住就要三四个月,便是太太那边不缺人手,几个姨娘便不似在家时身边那很多人服侍着,一面吃了酒一面道:“我看往豆蔻那儿利用力,她肚里这个,太太看重着呢。”
宋老太太自亲儿子没了,就胡涂起来,过继也都是宋老太爷一小我办的,讨叶氏进门,她更是半点不知,关了耳朵眼睛,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可比及叶氏生下儿子来,抱到她跟前才哭了一声,老太太就跟又活过来似的。
这份仇,纵不想结,也早早结下了,这个丈夫已然分了别个一半,西府院墙里由甘氏管的处所再不能分给别人里,甘氏生得一儿一女,房里不说妾,连个通房都无。
看着宋荫堂的脸叫着儿子的奶名,就在她跟前养着,越是大越是复苏,倒把丧子之痛平复了去,虽晓得那头也生了,却分得清清楚楚,只是伯娘,守了亲戚的本份。
里头的屋子都是稀有的,石桂那张床,已然叫小丫头瞧中了。葡萄却留了下来,只说不日就要挪到钱姨娘园里,先再住上二三日,她没一会儿就来找石桂,自发高升,摸出几十钱来做东道,买上些果仁儿麻糖分给她吃,咬得麻饼儿声声脆响:“太太就真不记取乳母了?传闻年纪也不大呢。”
葡萄满心欢乐,郑婆子这时候却道:“园子也不是说进就进的,我先把你报上去,还得学端方,懂进退才成,到底如何,得看哪个院子里头缺人手。”
葡萄只当是她说的那些甜话叫人记在内心了,太太院里插不进脚去,在钱姨娘这儿也是好的,她横了眼石桂,就怕她来争抢,立时把今儿的事奉告了郑婆子:“姨娘赏我一串香珠儿,乳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