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目睹着那些个女人有的眼睛里另有但愿,有的木呆呆动都不转动一下,关得久了,内心早没了希冀,倒不如早些判下来,是生是死都能脱出樊笼去。
那屋里堆着女人衣衫鞋子,衣裳盘金滚边的,桌上另有羊皮小靴子珠钏环佩,新来了一批人,上京的时候已经被剥过一层了,到他们手里没油,可不一个劲的折腾。
石桂回身看她,春燕叹出口气:“太太的身上难好,便是忧心所至,衙门走一遭皮都要脱三层,又……又都是女眷,挨不挨得住,还是另说,我晓得你跟表女人有师徒的情分,可有些话,在太太跟前一个字都不能漏。”
私盐这个案子,萝卜还没动,泥却快全翻出来了,从户部到盐运司一串拿了起来,案子还没判,挨不住的就已经先死了一批。
扬州城里另有盐引一张黄金万两的鄙谚,薄薄一张纸换钱用,私底下做的手脚无数,家资前头才捐出去,背面就着人挨家走一圈,三节两寿四时节礼,他送出去的是生果糕饼,别个回的是金银珠子。
颜家本就占着盐矿大头,本来手里另有海运,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好的财路被自家半子断了,不独是半子,还是妻侄,闹出来总欠都雅,少掉这一份,就从叶家这里搜刮。
她扫一眼石桂,晓得她内心当至心焦,抿抿唇道:“等会子,非论见着甚么惨象,归去都得安太太的心。”
六出哭得出不了声,一个传了一个,素尘玉絮都捂了嘴儿哭起来,石桂来的时候就想着了,叶文心的衣裳叶氏预备了,这些个丫头却没有,里头穿了两件背心,厚裙子也多套一条。
“我省的,春燕姐姐不必叮咛。”怀里抱着大承担,里头有袄衣厚裙,另有被子,洁净的粗布,除开这些,另有一匣子药,叶氏能预备这些,是早早就把里头的情状想得很坏了,石桂心口怦怦直跳,叶文心生得过分仙颜了。
里头东西俱都是麻布葛布的,还不敢纳得厚了,真用了绫罗缎子新棉花,底子就落不到她们手里去,前脚走,这些东西后脚就被贪没了。
她一出声,六出几个俱都收了声,春燕开了食盒子给她们东西吃,软饼子十来付,没一会儿就分光了,叶文心推一推,眼睛看看石桂:“文澜关在另一边,给他送些去。”
马车一起晃闲逛悠出了城,石桂扒着车窗不住往外看,内心急得好似汤煎,两年不见叶文心了,再见她竟会是这个神态。
贤人这回下的旨意上写着是彻查,把涉案人等一并缉捕问审,旨意是收回去了,可底下办事的,如何会不看过皇后太子的面子,这一朝当完了官,莫非下一朝就告老不成。
楚地大水受灾,叶益清又是捐款又是捐粮,还上了折子,愿把家中几代积储的年俸缴贮,用以赈灾。
想着这门子买卖稳赚不赔,便是在他头上吹吹风松松土,闷雷一声响,再飘些雨丝下来,底下树大根深,伤不得底子,宋老太爷不肯搭手,颜家却必得替他兜揽,这一系一向连到太子身上,有这么个背景,十来年无事,便当这一回也必会无事。
上头如何审案的非论,叶家的女眷也一并押送进京,因着案件未判,先都关押起来,叶氏一经听闻,便立时捡了暖被热炭,办理着要送出来。
衣裳被褥吃食样样俱全,春燕坐在车上,从中秋押送进都城,到这会儿又过了两个多月,十月末天上就已经下起细雪来,屋里头裹着暖被烧着热炭还不觉着,往外头一立风直吹得冻人骨头。
朝廷一年统共发给户部的盐引自有定额,再由户部分发下去,叶益清手里捏着大把的盐引,自家又有私盐矿,一张盐引百斤盐,从他手里出来的,便不止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