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端端说了这话,石桂还当叶文心是要给沈氏经念:“女人夜里要诵经,我陪着女人就是,是念地藏经还是心经?”
宋老太爷的书斋里头收得全套律书,统共百来本,石桂拿不到,另有宋勉可拿,她看了几卷全唐诗,便问宋勉借律书来看,宋勉不解其意,石桂只道:“我想赎身,总得查明白才是。”
叶文心先还不安闲,晓得有人看过来,目不斜视一起往前,等走得久了,夜风拂上面上潮湿带着水气,便知靠近河边,这很多人一道走夜路,半点也不惊骇。
石桂拿了彩纸出来,剪了很多衣裳裙子,菱角买了河灯,叶文心已经除重孝,换过青蓝衣衫,预备着等天暗了就在门边烧冬衣。
石桂一面听一面心伤,叶氏记得沈氏这很多年,沈氏没了,叶氏还替她带孝,故意想劝一劝,到底自家未曾丧母,这番哀思如何体悟,只得道:“舅太太泉下有知,晓得女人如许念着她,内心必定安抚。”
天上闪动着星星,草丛里闪动着萤火,出来走了一起,内心竟安静了些,到了河边,听着水声潺潺,看着河面上浮起的河灯,有红有绿一盏盏飘零到下流去,有人跪着烧纸,有人对着河灯念佛,抛水饭祭孤魂,河岸边上跪了一圈,叶文心也依样跪在了河岸边的沙石地上,替沈氏念了一声佛。
里头另有一个园子是太子的,颜家造了献给贤人的,贤人赐给了太子,只从没来住过,石桂一面听她说,一面抽出细枝条来,画了一个大抵的方位,又问菱角可有人冲撞过朱紫。
石桂托了菱角去买白布彩纸,叶文心好久没拿剪刀,她竟也学了裁衣,还在纸上画了很多彩衣,不及找人扎纸,拿画的烧给沈氏。
同叶家一道开罪的人家里头,也有她闺中好友,一个个打小玩起来,从小长到大,吃的是金莼玉粒穿的是锦衣华服,还道家家如此,一朝抄家判罪,才知并非如此。
打眼一瞧便不是村里头的女人,连石桂也是一样,又是面熟又生得仙颜,便有人跟刘婆子探听,刘婆子斜那些个妇人一眼:“这是是主家的亲戚,投奔在此的,姓了宋的,你们可别打旁的主张。”
石桂立时应了,乡间的中元节,比城里的也不减色很多,城里张灯结彩放河灯,乡间也是一样,她来了一个月,也不是日日都在屋里守着叶文心,同刘婆子的女儿菱角把庄上能去的处所都踏遍了。
晓得石桂有交谊,却说不出来,此时也没甚么能承诺给她的,连立时放了她都办不到,对着石桂跟对着瑞叶一样无能为力。
这话不能跟石桂说,他此时也脱不开宋家,真等有了功名,才气想这条路,归去替她把书找了出来,往里头夹了一片叶片。
人都死了,死了还被鞭尸,究查真凶她办不到,连救丫头都是她办不到的,缩身在这小院子里,除了替母亲烧一件冬衣,甚么事都办不成了。
叶文心比及入夜跟着石桂来到门边,燃烧烧了纸衣,石桂手里拎了个盒儿,里头装着水饭河灯,两个结伴往河边去,叶文心到了宋家别苑两个月,这还是头一回迈出门边。
菱角眼看着石桂听她说上两句就把丹青了出来,嘴里啧啧称奇,这处所俱是宋家的耕户,可没哪一个跟石桂一样,很情愿同她靠近,本来还不敢来叶文心住的后院,连着跑了几次,便也敢了。
“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如果连夜育经,饿鬼囚徒亦得摆脱。”叶文心画了件红底五幅棒寿团花袍,这是要烧给沈氏的,现在办不出来,便先画了给了她,叫她得着内心欢畅。
宋勉自扯谎骗了她,便一心想着要赔偿,一早翻过了律书,他不是石桂的亲人,要赎她是不能的,却能买她,宋家转过一道手,到了他手里,再消去她的奴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