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点点头,叶文心起家去关窗,模恍惚糊闻声叶氏说了一句甚么,雨声太大听不清楚,转头去看她,她满面都是笑意,非常欢愉的模样,叶文心内心一抖,叶氏脸上从没有这个神采,看着就叫民气慌。
石桂干等了两日,比及叶文心返来,开了门就见她抱了个枕头,人怔怔的,石桂晓得不好,扶了她进屋去,刘婆子还在号召高甲喝茶,高甲拒了,还得急赶着归去跑腿办丧,报上一声说主母没了,刘婆子唬了一跳,话都不及说,高甲已经跳上车走了。
叶文心一怔,昂首看看她,这会儿气候已经凉了,叶氏又是久病之躯,那里还能经得秋风秋雨,可看她的神采又不敢驳了,反是石菊闻声,想到旧年夏季里瞥见的,冲着叶文心笑一笑:“太太喜好下雨。”
饶是石菊也慌乱起来,又不是应时适时的东西,立时就要如何拿得出来,反是叶文心在乡间住了很多时候,这会儿有人挑了担子卖老藕,如果运气好,另有几个莲蓬,都已经老了,里头的莲子干瘪,卖得极贱,或是当个添头,送给买莲藕的人,菱角想要,被刘婆子骂上两句瞎作人家。
屋子里头已经烧起地龙来,叶氏盖着轻浮被子,让叶文心给她念诗听,叶文心不料她会想听这些,从书架子上头取出一本旧诗稿来,册页早已经泛了黄,上面还密密麻麻写着讲明,她嘴上读着诗,眼睛往那讲明上去看,那里是诗,清楚就是一封封情信。
将要死的人,却暴露从没有过笑容来,叶文心这才一时感受不到哀思,竟感觉她这是摆脱了,等想起来才觉着难受,却也渐渐缓过气来,抱了小木枕头,这些东西要交给宋荫堂,也不晓得他甚么时候才气返来。
她说了,石菊从速叫小厮满大街的去找,还真寻了一捧返来,可贵这时节还生得饱满,几个莲蓬费了一钱银子,洗得鲜灵灵的送到叶氏床边,叶氏让石菊取出银刀来,却已经拿不动了。
轮不到她一个丫头说叶氏是不是走的平和,宋荫堂又问她那几日里叶氏吃了甚么干了甚么,石菊便一样样的奉告他听,说是叶文心喂了叶氏吃粥吃糕点,还给她念诗,替她剥莲子,宋荫堂听得怔怔入迷,听起来走得很宁静。
石菊失手打翻了香露,外头雨已经停了,檐上还滴着水,她看着叶文心,叶文心握住叶氏的手,还带着软和劲,拳头里握着甚么,模糊能瞥见是那一枚莲子。
宋荫堂办完了余容的丧事,日夜兼程的赶返来,到家的时候,叶氏方才过世三日,棺木已经停好了,叶氏的丧事,宋家是大办的,泽芝披麻带孝的跪在灵前烧纸,她屋里的丫头满是重孝,上高低下的下人俱都穿了素,搭得棚子停灵,还下了格扇,棺木香烛宝塔彩扎,已经是样样齐备了。
这个时节莲蓬都已经老了,何况叶氏向来不吃的,年年除开那一天要上两只,自家靠在南窗边,下雨的夜里用银刀剖开,一个个挑出莲子来,划破了取了莲心,取出来盛一小碗,搁在床边摆上一夜,鸳鸯馆里就再不见吃这东西。
叶文心在叶氏屋里呆了两天没出房门,小丫头子都不准进屋门,送茶递水都是石菊一小我办的,叶氏见了她,精力竟好起来了,夜里实实在在用了几口粥,叶文心喂着她还用了半个鸡蛋。
叶氏闻言竟对她笑着点点头,石菊开了离她最远的窗户,又给她加了一床薄毯子,戴上昭君套,盖得严严实实不着半点风。
叶氏就这么安温馨静的看着她把莲子一个个剥出来,剖开取出莲心,拿帕子托着莲心,莲子全搁在小碗里,剥一只盛到叶氏跟前。
另有人送了扎彩来,一抬抬停在灵前,只等着出殡烧化了去,京里人家送一回丧报,叶氏已经没有娘家了,唯二两个娘家人还不能来,老太太在室里等着,宋荫堂却在灵前哭得站都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