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还想回营里去,跟着娘和姐姐,每天都食饱衣足的,可总觉着浑身不得劲儿,非得跟着打拳才利落些。
喜子晓得秋娘悲伤,想问的话便问不出口,握了母亲的手,反是石桂劝上一声:“说不准爹回籍去找我们了,只没推测我们会又到穗州。”
“我男人说是来穗州跑船的,如何也得带着后代来寻一回,端的寻不着了,我们再回籍去。”说着把石头来穗州跑船,攒钱想替女儿赎身的事也说了。
因着靠近才气作打趣,石桂听了内心一动,她原是劝过的,没想到明月看着大大咧咧,又最讨厌酸文假醋,竟肯在这上头花工夫,她也跟着一笑,伸手摸了喜子的头:“你看,大哥都在读书了,你是不是也要读书?”一面说一面含着笑意冲吴夫人点点头。
生得不俗,说的话也不俗,规端方矩站着,眼儿也稳定看,晓得她是宋家出来的丫头,怪道站出来也不怯,看着不小家子气,吴夫人笑一声,请了她们吃茶吃点心。
这些吴大人都曾对老婆说过,既千里是盘算了主张跟着吴大人了,还劝了他也多读书,他又不是那不识得字的,要参虎帐里头挑一个本来就认字的,殊为不易,真能读书,哪一个还想着从戎,全奔着科举去了。
可吴夫人却不料他姐姐生得这么个模样,面色莹润长眉大眼,鼻尖挺翘吵嘴含笑,不施脂粉也是唇红齿白,上身绿罗衣,下身白绫裙儿,耳间两粒水滴似的碧玉耳坠子,头微微一动,就跟着轻颤。
喜子被救那会儿,吴夫人也曾见过几次,还清算了些衣裳鞋子给他穿,那会儿已经瘦得脱了形,洗洁净了细心看看也确是个端倪划一的孩子,不是那生得划一的,人估客且还不要他,卖不出价去还得砸在手里。
喜子看看石桂,又看看秋娘,姐姐跟娘都带笑看她,他便点了头,吴夫人看他这是应下了,反笑起来:“要在这儿找一间教官话的书院,那可不轻易。”
吴夫人未曾想,还能从个丫头嘴里闻声这些话,倒是一怔,掩口笑起来:“恰是这个事理,你吴大哥这些天就没断了看书,甚么论争二十四篇,拿在手里就不肯抛下,再这么读,倒要考状元了。”
秋娘说完丈夫在货运船只上跑船,是跟着官船出海的,带着母子三人过来寻他,就见吴夫人蹙蹙眉头,沉吟半晌道:“旁的事我不好说,这事儿倒是晓得些的,官船早就返来了,船埠上的货也早就发往大江南北去了,上回出去,带了二百五十多艘船,一只船上百来人,算一算也得有二三万,真要查访起来也是难办的。”
吴夫人也不能冒然提起让她们去看抚恤名录,里头军籍的还能得些赔偿的银两,就按着战死的算,可民人补的钱却不比甲士多了。
一家子山长水远的赶到穗州来,还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处,叫别个去查死人名单,还真是不好开口。
吴夫人先时只道她有主张,未曾想她还是个有见地的,自家的丈夫就是年青的时候一意勤奋在武道上,却把这个抛在脑后,年纪大了再拾起来,才知剿匪吃了很多亏,如果早早就晓得这些,也不必拿蛮力去拼了。
穗州学风昌隆,回回招考人都极多,榜上驰名的出自穗州人也很多,却极少出状元,便是本处所言难懂,贤人在上头问了,底下的回应听不懂,穗州一系的官员,要做到京官,头一个要学的也是官话。
石桂说着便问:“我传闻自古名将也读书的,劝他先去书院,读读兵法也好,纵端的要从戎,肚里也还是得有学问。”
吴夫人不料他会问这个,立时笑起来:“你吴大哥现在当了小旗,一小我管着十小我,天然不得闲了。”看他还是个孩子,又晓得千里带着他跟带着小儿子似的,多说了两句:“自来了穗州,我们老爷也没有着家的时候,每天都睡在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