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来了宋家,看的听的俱是叶氏如何如何仁善,到经了这一桩事,才知仁善也得看前提,抬抬手就能放过的,如何不仁善呢。
她肚里一把算盘,宋家的买卖虽不是长作长有的,可宋家有头有脸驰名誉,就算是打响了招牌也好,今后镇上这些个富户,晓得她替宋家挑过人,天然高看她一眼,买卖好作,石桂算一个,这个绿萼又算一个。
春燕先领了人下去,陈娘子晓得关窍,此人宋家不会留,但要留过八月十六,她又给叶氏磕了头,说些挖心掏肠的话,叶氏不耐烦,挥了手,陈娘子便晓得这事儿落不到她身上了,才刚松得口气,繁杏领了她出去,笑眯眯的:“陈大娘嘴上可得紧,砸了买卖是小,砸了饭碗可不值当了。”
叶氏皱了眉头,这事儿总归难办,这法会是老太太的芥蒂,念了十七年,如果到了十六的正日子人凑不齐,谁担得起。
石桂垂了头,在春燕跟前做出一付惊骇的模样来,此时通盘否定不可,只得认下些来,吸一口气道:“我原不敢认,虽是一个村的,可她自来不出门,我只见过几次,隔了这好久认不真了。”
每人背了自个儿的包裹往上,一起都是夫役,另有小羽士高低跑着送茶水,山路上走惯的人,见着她们这软手软脚的模样就发笑,石桂到底是在田间地头上跑过的,腿上有力,余下那些个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没走上几步,就要坐到石头上歇一会。
“春燕姐姐让我看着她的。”石桂还是给她拿了吃食,看着她吃,抱了膝盖发怔,院里一点风声没有,那这事就是没闹出来,背转过身子去,牙齿咬了手指尖,一阵阵的疼,如何竟犯起蠢来,就真当叶氏是个慈悲人了。
绿萼一口口把粥吃尽了,她在人牙子那边挨过饿,内心也不是不记取石桂待她好,只一时转不过弯来,既然叶氏承诺了替她寻觅家人,心头大定,也肯开口了:“我记取你,你是石家的丫头。”
春燕谨慎翼翼觑了她的面色:“太太放宽解,这事儿也不是一日就能急得来的,不如先在家里呆下,再渐渐寻访,看她那头可另有亲戚没有。”
哪晓得竟是这么一桩事,唬得趴在地下,不住给叶氏叩首,又自个儿打了嘴巴子:“我吃这一行的饭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何也不敢为着几两银子就把谋生给搭出来。”
问她族中另有何人,点头不知,娘亲死得早,姚夫子又是这么个榆木疙瘩,后讨进门的娘子连亲戚都没走动过,他又不常跟女儿说话,自家是个秀才,女儿大字不识一个,平常连门都不让出,因着厥后的娘子凶悍,光对女儿说些个三从四德的话,绿萼打小听到大,后娘将她卖了,她在船中早早闻声,却叫打怕了,抱着膝盖哭个不住,却一声都不敢出。
春燕这才松了眉头,感喟一声,看了她道:“今后有甚事,你觉着有几分确切了,就报上来,便是虚惊也比现在如许好,可没几日了。”说着又转归去,叮咛门上的人把陈娘子叫了来。
叶氏一听便点了头:“叫人看了她,别闹出甚么来。”眼儿一睇,春燕就晓得得防着二房的人,老太爷最讲究明净名声,如果把这个捅到他跟有去,两边都讨不着好。
打醮祈福的日子将要到了,这事儿是叶氏在办的,不但犯法,还损阴德,如果闹起来,老太太头一个就受不住。
陈娘子买人卖人也不是一二回,内心度着怕是新去的丫头差事当得不好,想了满肚子说辞,再要属狗的丫头,可没这么便宜了。
东西是一早就挑上山去的,另有粗拿婆子上去先把床帐设起来,老太太叶氏几个还得缓缓上来,她们可没肩舆滑竿可坐,端赖一双脚,昂首望一望山顶尖,全笼在雾气里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