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头出去的时候都见着那大道了,宽三尺长十五丈,总要点上百来盏灯的,经得一日一夜,可不有得熬。
闭醮薰坛就是预备着做法事了,宋老真人念佛起坛,开天门闭地户,禁人出入,珊瑚把这些说一回,着意盯了她们:“背面且有的辛苦,该歇便歇着,别往人堆里去。”
几个小女人又气又恼,他跺了脚吐舌头,道袍拖在身后,踢踢踏踏往前去,往前走上一段儿还侧脸儿看她们,石桂倒也不恼,糖粒粘在她裤子上,一拍就粘到手上,拿帕子擦一擦团到袖子里。
等主子们都上了山,正堂东厢两处都安设安妥了,屋里还点了香,软帐细帘,清茶果子,小丫头子排在东西两庑廊劣等着调派,璎珞七宝两个扶了老太太,春燕繁杏扶着叶氏,宋老太太连饭也不消早早歇下来。
本来没力量的也有力量了,你拖我,我扯你,一步步往上爬,那小羽士原就是招了人同他玩,人没招着,还吓跑了,把石桂看过一眼,咕嘟一声败兴儿,打那树上滑下来,抖一抖道袍,趿了鞋子发力往前奔。
夸他的,他倒羞起来,面庞涨得十足红,“呸”了一声,一扭脸儿跑得缓慢,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庙门往里,过了三殿才是女眷住处,里头屋子浅,不似别苑里一道道的门隔着,宋老太太住正堂,东厢叶氏,西厢甘氏,昂首不见低头见。
秋叶良姜替石桂把东西捡起来,回屋撸了袖子一看,胳膊上块青,秋叶直骂:“动手也太重了些,我们又没惹着她。”
小羽士才还面红耳廓热,闻声这一句,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想要把嘴里的糖吐出去,可舌尖才尝着甜味儿,那里舍得,吸溜一声把那糖在舌头上狠狠滚一回,咯吱咯吱大嚼一顿,嚼成糖渣渣,一口全啐了出来。
石桂颠末他身过,看他还是那付涎皮赖脸的模样,叉着个腿儿满不在乎,眼睛也斜着,嘴巴里还骂:“肥不死的牛鼻子。”
石桂越听越是发笑,略站一站,从袖兜里摸出个小纸包来,伸手递给他一袋糖。
光是听这几个就肚里叫苦,石桂来的时候特地带了厚衣,山上那些个羽士,有些面子的还穿戴棉布薄袍子,站在太阳底下还出汗,往庑下一站就感觉有些阴凉,几个丫头都是特地挑上来的,都带了夹衣,石桂还托了孙婆子买了个小手炉子出去。
甘氏内心窝了一团火气没处发,打的是大房的醮,叶氏来便罢了,她也得巴巴的跟着来,不独她来,还得带了后代们来,一并给前头阿谁死鬼叩首上香。
还没上山来,春燕繁杏两个便把这些丫头们拢到一处,耳提面命,山上这十来天,不准惹事不准生非,有甚么从速报上去,闹出来非论错对先打板子。
小羽士又羞又恼,觉着叫人看轻了去,石桂越是笑眯眯的,他就越是要做个怪样儿惹得她笑,还拿弹弓弹石子儿,回回都正砸在石桂脚边,石桂先还活力,跟着又奇,快走上两步,石子儿还是落到她脚边,倒笑起来:“你这准头倒好。”
胖羽士长喝一声:“就你偷懒,你怎不学学你师兄们?”让他就在大殿外头罚站,还不准他用饭。
闭醮薰坛起经出幡的活计轮不着她们,她们是公用来看灯的,非得是这几个丫头不成,这些引神灯从开阔大道一向到坛上都要点,还得看着不燃烧,用的又是麻纸拈的线,山顶上山风更大,得看着不熄,可不是桩苦差事。
正要给他糖吃,见着他手上乌黑,也不知那里摸来了一手泥,弯眉一皱:“张嘴。”小羽士呆住了,石桂喂喜子喂惯了,看他不动,手指头捏了糖,往他嘴里就是一塞。
金雀不防她在,叫她这么一顿抢白,连甘氏在这几个跟着也是能软不能硬的,金雀更加不敢,一院子站着都晓得是骂她的,气的红了脸,却不敢驳她,扭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