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一把拉了他:“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你从速洗脸去,屋子已经清算好了。”不独屋子清算好了,里头的东西也都齐备了,特别是那一张海图,石桂描了一张,略染了些色彩,做得粗糙,却比外头那些要精准很多,替明月挂在墙上,他一进门就能看得见。
石桂摆了碗碟,耳朵却竖着,闻声里头半天没动静,才侧了眼儿要去看,明月一阵风似的蹿出来,欢乐的眼睛发亮满面通红,张着两只手想抱她也不是,不抱她又不是,绕着她转了一个圈,看看秋娘还在灶间,喜子还没放学,院子里没人,凑畴昔握了她的肩,一口亲在额头上。
别个求都求不来的事儿,明月却不觉得意,吴千户没问他,他只作不知,却跟吴夫人告别,说租了屋子,立时就要搬畴昔了。
石桂感喟一声,谢过他开门往外走,只见明月从街那头过来,手上拎着个布包,眉头却皱着,从他脸上还真是少有的瞥见烦恼色彩。
也不能说有了订婚的媳妇,这岂不是伸手打了人脸,只各式推托,卷了衣裳一溜烟的跑了,跟他同住吴家,打金陵城一道来的兄弟,跟了一起骂他猪油蒙了心。
石桂一把拉了他,不准他进门去问:“我不过白问一声,就是有那闲钱也不能用到这上头,我们还买屋呢。”最好离得秋娘喜子近些,这地儿的屋子可算不得便宜,一块怀表都能置半间院子来了。
这东西是贵物,天然做得邃密,嵌宝石的也有,烧珐琅的也有,做成兰花牡丹的是给闺阁女儿用的,做成素面雕竹的,那是给男人用的。
进了院门,明月张头四周看一看:“你这儿该养条狗才是,等着我给你抱一条来,我们营里养的大黑背,打小养活着最忠心不过,又乖又听话。”
再看不过明月去,也确是想着一样好处,上门半子哪另有甚么好质料,明月就是一块好质料,人生得好不说,又不是那等软趴趴只晓得靠岳家的,有主张肯刻苦,女儿托给他,成了亲还能住在家里,再好没有了。
本来不过嘴上白说一句,哪晓得吴夫人有了这意义,便叮咛人细问明月家在那边,虽是知根知底的,也还得查问一回,免得他不肯当上门半子,万一贰内心不肯,纵一时为了恩德点头,内心头也不痛快,父母在时便罢,等他们老了没了,女儿如何受得住。
石桂还不晓得怀表要多少钱一块,在门前见了,心中意动,晓是一时半会只怕买不起,也经不住要出来问个价,里头有舟有船有车有马,件件邃密,本来是西人把制表的技术传出去,厥后便是穗州本地的表匠做好了,送到外头去卖,只说西人的处所乱得很,哪能静下心来做这些个。
别个不来号召,她便自个儿问价,手指头叩一叩柜台搭板,小伴计这才抬了头,这会儿才瞥见石桂生得大眼弯眉,搓一搓手,明晓得她买不起的,还是笑起来:“女人要问些甚?”
百来年的风景,这一条街上无所不包,搁在几案上的小座钟,三层楼还能站人的楼钟,天然也有揣进怀兜里头随身带着走的怀表。
明月不睬会他,那吴二女人便是个天仙又如何着,同他半点不相干,不说他这会儿已经有了石桂,两个立时就要在同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了,便是没有石桂,大丈夫如何能沾女人的光。
说着又去看石桂身后的钟表铺子:“你要这个?用得上?”虎帐里插一根棍儿看钟点,日头到了正当中,一天的早练才算完了,可石桂这么怕热,如何经得起晒,看她白手出来,晓得她没买。
石桂细心去看钟表,一半儿是金的嵌宝的,一半儿是瓷的画着图样的,上头都没标价,只要面询两个字,一瞥见这两个字,就晓得连问都问不起了,她不甘心连价都不问就走,可学徒耷拉着脑袋半天不动,光看衣裳就晓得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