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经出幡祝厨以后就是吊大塔,黄纸与竹骗局接,做成塔形,按着神位图吊挂起来,挂塔的时候石桂几个跟在老太太叶氏前面看,里头一班小羽士,分拿着笙管,云锣、小吊钟吹打,年长些的便击大鼓,拉二胡,再小些的手里拿着磬钹铙,掐着点儿敲上两下,口里从蓬莱仙韵净六合神咒唱到迎仙客。
繁杏便把这个当作笑话讲给叶氏听,叶氏听了抬昂首,春燕只当石桂是成心出头的,前边又有瞒着绿萼出身的事在,笑一声:“不过是小丫头瞎混闹,她只怕连姓名都认不全的,何况是这天底下第一的善书。”
小丫头们不过做些粗活,做的帕子也是绣上一朵花两片叶,到了绿萼的手里,下针又快又好,既是道家的典范,还在上面描上了暗八仙纹,没一会儿就替她绣出葫芦莲花来。
上山来时也带了些针头线脑的,石桂由着她们笑,别个看她当了真,公然分线裁布,还问了春燕讨了一支眉笔来。
这么经了几次,也就没人笑她了,这事儿□□燕繁杏晓得了,繁杏嘴快,叶氏性子淡,若不找些话说,她坐在房中一日就是埋头看书,摆了棋盘打棋谱,一局摆了十来年都没摆完。
越是听夸石桂越不明白他犯了甚么,能挨那一顿打,何况他还是老太太的心头肉,石桂一问,木瓜就“呸”了一声:“还是那头的挑事儿,说甚么少爷不想科举,倒想成佛证道,连带着老太太都受了几句呢。”
她既没学过绣,也没习过字,她说要绣经,丫头们哧哧笑一回,还不住问她:“布裁了未曾?笔削了没有?再看看那线,分好了没有。”一面说一面笑。
“你如果然识得,也能挂个幡子替人写信了。”良姜凑上去拿起来看:“这一笔笔划的苍蝇似的,难为你能下笔。”
几个丫头返来数一数,手气好的抓着五六个,手背些的也有三个,只绿萼怯懦不管去翻那荷包袋儿,石桂得了五个,分了她两个大子,大师都算得了彩头。
她不但熟谙字,还能写,绿萼咬了唇儿,余下几个去凑上去:“竟能写得如许小。”没一个不惊奇的,石桂这才醒过神来,才学写字可不写得又大又歪,她该是没拿过笔的人,便是自个儿感觉字差得已经不能看,在这些丫头眼里,也还是是写得一笔好字了。
夜里也在做道场,圈神棚,一刻不竭的念佛添灯油,添油换灯这一面,几个丫头就练了好久,不洒了灯油不熄了灯芯,嬷嬷们千叮万嘱,一个都不能碰掉,如果灭了兆头不好。
石桂闲下来就摸着这东西,还说要绣下来,到了丫头们嘴里就成了痴话,小丫头子能识得甚么字,绣经是一桩功德,可她一个睁眼瞎子,说这些可不惹人笑。
石桂不怕人笑,一笔笔描起来,没有黑线就用蓝线,她串着针,绿萼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绣笑一笑:“你这么扎不对。”
“我叫石桂。”想了想又道:“桂花的桂。”
这么说着也对,有这工夫还不如画花腔子,一个个就都散开去,石桂松一口气,恨不得一天里头就把这纸上的字都钞缮下来,她记得这字,她本来是写过的。
石桂早想好了说辞:“也不晓得是哪一名道长给我的,说是有大功德的东西,我留着积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