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门让石桂坐到廊下,倒了杯茶给她,石桂谢过她,端着茶却迟迟不喝,眼睛盯住了巷子口,问那婆子,陈家出去几日。
石桂心口怦怦直跳,她本来当绿萼是个不大不小的费事,厥后便感觉这女人确有不幸处,手工致人也未几话,只记取人好的这一点,就值得来往。
八月里中秋走亲戚,去了五六日,石桂内心惶惑然,盼着去了这很多日子就能返来,保不齐等会就家来了,身子坐直了往前倾,一双大眼儿巴盼望着巷口,馄饨摊子氤着一团团白雾,就盼雾里能走出陈婆子来。
对外只说绿萼是叫拐子卖出来的,现在找到了爹娘,太太仁慈还把她还给家里,让家人带着她走了。
别个房里欢天喜地,别苑再好也没有老宅里头日子舒畅,小丫头们只当出来玩了一圈,这几日货郎的货还更好卖些,一个个都想着带些东西归去送亲送友。
要走的前一天,春燕把绿萼叫了去,隔得会儿又来替绿萼理衣裳,石桂怔得一怔:“她找着亲人了?”
石桂问了甜水镇有几个渡口,晓得有东西两个,谢过茶水,走身便走,一起走一起问人,先去了东渡口,里头是鱼市,还没出来就一股腥味,一身短打,扎跟腰带,石桂晓得如许的处统统人记分,扛多少拿多少银钱,往那儿一问,却有好几个叫陈大郎的,石桂一时茫然,同名同姓这很多,她一个个认了,却没一个是陈娘子的儿子。
石桂越想越能行,怀里把一家一当都戴齐了,包了个小包裹,塞着给秋娘做的裙子,给喜子做的小书袋,另有石头爹做的护腰,连于婆子她都做了件外衫。
陈娘子是出去躲风头去了,卖了个教谕的女儿为奴,问罪的时候如何不问到她头上来,晓得宋家是办了法事就要走的,算着日子早早躲了出去。
繁杏看她人恹恹的,欣喜她道:“今后总要来的,你细心着当差就是。”她自个儿也是小小年纪买进府来,初时还记取故乡,厥后一日日过着望不到头,父母早就不记得了。
良姜在背面拍一拍她:“我们都齐了,就差你了。”声儿低低的,怕她哭,可石桂这会儿反而没哭,站起来拍一鼓掌,跟着良姜出来了,良姜挽了她的手:“别怕,我们总要返来的。”
家里这会儿不知风景如何,田里就要收麦子了,收了麦子又能有一笔钱,再苦还能苦得过罹难当时候。
只石桂房里愁云暗澹,她留了信,陈娘子却迟迟没有来,使了铜钱让货郎帮着看一看,每返来,都说门上挂着锁,人不在。
良姜木瓜秋叶几个,还都红了一回眼圈,小女人家家又没甚个深仇,处了这很多日子,总有豪情,木瓜还叹她运道好,叫误卖出来的,还能找着爹娘,太太连她的身价银子都没要,就这么放了她出去,可不是好运。
石桂笑不出来,脸上神采却松一松,快步往孙婆子那儿去:“妈妈,我走了。”孙婆子叹一口气,挥了手:“从速着,别叫人等你。”
绿萼连连点头,要哭不敢哭,抱了包裹,缩着脑袋让婆子带了出去,一起走一起还转头看石桂,到树荫藏住人看不见了,石桂这才回到屋里,揉一揉眼睛,把绿萼睡的铺盖清算起来。
石桂知机,一个字儿都不敢露,几个丫头这么叹着,春燕还看她一眼,见石桂一声都不出,这才挪开眼去。
那几个也吃不准是不是陈大郎的mm,扯着嗓子喊上一声,半天也没人出来:“怕是往楼子里去了,蛮牛似的肯干呢。”说着就拿眼睛打量石桂,石桂捏着包裹,手指头紧了又紧,还是笑了一声:“必是出去吃酒了,我家去等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