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村就出茶,石桂晓得一些,那团茶一拿出来,也只要一块月饼那么大,取的满是白茶茶心那一根,四斤嫩叶一斤茶,何况这还只要茶心,小巧一只茶炉子,颀长湘妃竹骨儿六角小茶扇,六出搬了茶炉出去,胳膊底下夹着小茶扇,往廊下去煮茶。
叶文心如许讲究,连摘花的人都要抉剔,那便没法了,石桂抿着唇儿想一回:“花露是不成了,花糕倒是能做的。”
宋老太太除了信佛道,舍粥施米添油点灯的事儿再没少干,一到了佛道节日,宅子里头的下人也跟着一处拿赏,或是加菜或是得钱,总有犒赏。
宋勉歉然,石桂却笑:“它怀了小猫崽子,我又是生人,如何肯跟了我走,堂少爷如果下回再遇见它,就把它抱归去,这是功德儿,不碍的。”
“向学求知是功德,怎会有人笑话,我这一屋子除了没来瑞叶,就没哪一个能替我翻翻书了,摆布闲着也是闲着,你拜了我做徒弟,我也开个幽篁女学,你就是我门下第一个弟子。”越是说越是笑,搁下茶杯一拍巴掌:“便这么定了,玉絮,去取宪书来。”
石桂几个忙了一早上,到叶文心这儿不过才刚起床,散了满把的头发,手上拿着书,半晌没翻过一页,眼睛望着床帐怔怔入迷,闻声琼瑛开口,好半天赋应了一声,眼儿一阖,算是承诺了。
城里有花圃花圃,除了供人玩耍,还摘下花来担到街头来卖,大户人家要这很多花,又不能每样都在院子里种,买外头服侍好了着花的来插瓶装潢,也是常事。
一篓桂花蒸出来也只要一小瓶子花露,现在连一篓都没有,也蒸不出来甚么。
猫儿都跑了,宋勉拿帕子捂了会手,自家感觉失礼,手上也没破,还把帕子还给了石桂,金陵的布价比甜水镇贵上很多,这是石桂花三十个钱扯了一尺布来,裁了五六方素帕子,锁了边还没来得及绣上东西,如果沾了血,她还真不想要返来,可东西落到他手里也不成,接返来笑一笑。
素尘摇一点头:“我岂不知,扬州到处有花圃花圃,可女人是再不肯用外头摘来的东西的,哪个晓得是经了谁的手。”
素尘还笑着承诺:“我原也看着院子里头花不肥,等梅花开的时候,拿阿谁蒸花露罢。”叶文心手中执卷,也不晓得是闻声了还是没闻声,一手撑了头,乌黑的腕子上套了两只玉镯儿,手腕一动就是玉石声响,微微一偏头:“谁晓得到时候如何。”
叶文心在里间吃茶,一碟子雪花酥只动了一片,余下的全赐给下人,石桂得着两片,烘得既薄且透,乌黑一片,上头撒了洁粉梅花糖,舌头一碰到糖粉,底下的酥就化开了。
她既承诺了,这些个丫头各各松一口气,端的叫了冯妈妈来,她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素尘依言取了团茶来。
石桂把这一箩儿花递过,素尘盯着这点子桂花感喟,这么些确不敷用,石桂拎了篮儿问一声:“女人蒸花露,很多少桂花才成?”
素尘微微叹一口气,摇了点头,叶文心又不是不知此时花季已过,还着了人出来摘花,是内心头气不顺,才想找些事儿做。
他自来了宋家,冷眼没少瞧,当着他的面虽未曾说过,哪会觉不出来,这个丫头倒是个好的,既不是鼻孔朝天,又没有奴婢相,活得有人味儿。
自早到午,忙了一早上,就为着半篓桂花,挑得干清干净的奉上来,里头一根细枝一片碎叶都无,她这一句话,便要扔了。
石桂记在内心,看了一刻接过手来扇炉子,六出看她学得快,神采一松,这如果个笨手笨脚的,活可不全压在她们身上,先前叶文心发那么大的脾气也是这丫头在里头服侍着,内心约摸晓得今后她就在女人跟前露了脸了,待她更加驯良,手把手的教了她如何煮茶,等那茶味儿出来,石桂才知那非兰非麝的香味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