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头漫声应她,她昂首见石桂看痴了,倒感觉小丫头子风趣儿,逗了她道:“怎的,你也想画?”
石桂却守着长案桌,看得入了迷,屋里开了南边几扇窗,架起小茶炉子,用来烤粗磁碟儿,好让色彩更均匀。
心机立时又活起来,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进门先是笑,琼瑛指了她打趣:“这可好了,必是得了厚赏了。”
叶文心的技术是沈氏手把手教出来的,叶氏自出了阁,就再没吃过嫂嫂做的点心,现在吃着了,如何不感慨。
春燕立时又笑得东风拂面,石桂也一声声应下来,捏着赏钱拢在袖里,春燕又给她一枝素银雕梅花头的簪子:“你再大些,也该换个打扮了。”
石桂厨房正院都呆过,叶氏如何个吃口倒能说上七八分:“太太的点心都是甜软的,我们上回收的晚桂熬了蜜桂花,倒能做个水晶糕吃。”
她肯靠近叶氏是桩功德,琼瑛应得一声,开了柜子取出十几个水晶玻璃小银瓶来,里头盛的各色金黄,上面贴了细签子,有画菊花的有画梅花的,另有花招一丛果子,送到叶文心跟前,给她看过,她倒迟疑了,蹙了眉问道:“姑姑常日里是个甚么吃口?”
旁得也还罢了,单看着画,石桂就留意多看了一会儿,帮着六出把小大蟹爪柳条排开来,伸头看着毛毡上头放开画了半幅的山川图。
叶氏尝了桂花糕,只说一声赏,这赏的就是石桂,宋荫堂觑着叶氏的神采,忽的问道:“母亲,是不是很喜好表妹?”叶氏抬眼看他一回,并不答他。
叶文心听了点头:“你说得非常,除了姑母,老太太待我也是极好的,也该多走动,那一套金饰可拿出来了?衣裳裁了没有?”
她本来的性子倒跟叶氏有几分像的,这会儿既成心同各方走动,便拿出在家母亲教诲的那些来:“我记取匣子里头有块烧蓝宝石的,拿出来我给老太太做个抹额。”
食盒儿一翻开,里头的糕点做得廓清透明,带着粒粒桂花瓣,晓得叶氏爱甜的,多加了石蜜,一匣子里头十来只烧叶子的琉璃小碟,一只小碟上摆了一块,光是看就赏心好看,叶氏悄悄咬上一口,在嘴里回味好久:“倒是多少年没吃过的技术了。”
瑞兽炉里燃了松叶香,山川长案上放开灰毛毡,一排放开二三十支笔,有大有小,又有十来样的色彩,调在小碟子里头。
石桂退到廊下,还是春燕出来:“你便不来,我也要寻你去,昨儿宴上表女人跟几位女人处得可好?”
石桂心头一阵跳,看着春燕冲她缓缓点头,捏着赏钱的手都在颤栗,张嘴半日才道:“多谢春燕姐姐,我那儿有几件衣裳要带给我爹娘。”
石桂立时警省,从速点头:“只感觉红红绿绿画得都雅。”
宋老太太既说了要余容泽芝两个同她靠近靠近,叫她们学一学南边时髦个甚样玩物,都是要订婚的女儿家,出了门不会寒暄可不成。
叶文心咦得一声,原过随口一问,这画上是该有山鸡毛的,她还未填色,这一笔便未画,却叫石桂说了出来,忽的抚掌:“你想不想,学画画?”说着又道:“诗书都教给你了,这画你也学一样。”
几个丫头见她有事可作,各各叹出一口气来,一画起来总有半天不必人陪,又去做手上的琐事,把预备送往各处的年礼理出来,年后就要送选的,也得理些东西带出来。
叶文心指了画面:“那你说,哪儿都雅。”她不过胡乱问一声,总归无事做,在斗室之间打转,身边的又都是熟谙的人,寻了个眼熟的,逗逗乐子。
叶文心画上几笔,又感觉倦怠,搁了笔叹一声:“问问冯妈妈,让她往外头收些颜大师的画来,这几幅我眼儿闭着都能从笔尖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