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泉?周如水直翻了个白眼。周如水转过眸来,冷冷地嗤道:“这大凉的天,本宫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嬷嬷如果喜好,本宫赐你彻夜就待在寒泉里甭出来了。”
谢釉莲入宫时带的四个婆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余嬷嬷是个灶房出身,身材比之普通妇人要高大威猛上很多,直是腰肢肥壮,力大如牛。她长得也不好,实是副满面横肉的凶像。后廷当中,余嬷嬷清算下人的刁钻手腕算不上第一,也能算得上第二。昔日里,任是旁的姬妾宫婢嚼了谢姬的舌根,都是由她出面整治经验的。见惯了她的恶相,也怪不得夙英见了她眉头蹙得老高。
如此,她讽刺地勾了勾唇,嫌恶地瞪了眼余嬷嬷,冷哼一声,“庶母倒是操心了。”便理也懒得理她,踩着细碎的阳光踏进了宫门。
这时,马车已经停驻。远处,山岳云雾环绕,华林行宫在群山的环绕中好像瑶池。
望着近在面前的壮观宏伟的青瓦白墙,夙英眸中亮光大甚,她缓缓翻开了帷帘,雀跃地朝周如水道:“女君,我们终究到了。”
华林行宫位于周至县,自太初三年至太初十九年,上万劳役被征召入周至县,他们开辟湖区、筑洲岛、修堤岸,随之修建宫殿、亭树、宫墙,用时十六年,才有了本日华林行宫之范围。
见他这行动,周如水一呆,缓缓地,她澄彻清幽的眼中透出了和顺,秋光烂漫中,她悄悄地朝他一笑,随即,便放下了车帷。
他曾亲历家属的鼎盛,又在一梦醒来后家破人亡。无数个半夜梦回,他总能忆起幼年时的金马玉堂,他不肯如大多族人普通啃着家属的剩名浑噩到老。哪怕吃力毕生心力,他都想要重修耿氏曾经的荣光。多舛的运气只教会了他两件事,一是忍,二是等。却不想,一向被她轻视的周天骄也懂。
遐想当年,亦阳耿氏也算是周地高门,虽比不上根深蒂固的王谢门庭,却也是豪期望高,多驰名流的。却恰好,十几年前,因一个女人,亦阳耿氏兄弟相争。在一场家宴中,全族三百多人因这祸门妖姬身饮毒酒,一夜之间全数暴毙身亡。
周如水的话半点未包涵,目睹是毫不会给谢姬半点薄面了。当下,余嬷嬷也感觉情势不好,再不敢倚老卖老了,忙跪了地,赔着笑,做着苦口婆心的忠仆态磕了几个头道:“千岁恕罪!老奴确切是年纪大了,这才一心念着娘娘的叮咛,想要时候守着千岁,便一时忘了端方。但老奴的心是好的,做事也算结壮极力。您不晓得,这些个行宫的主子常日里涣散惯了,一个个都没规没距的,若不是老奴来得及时,还不知会如何冲撞了您呢!”
知周天骄是成心刁难,余嬷嬷眼巴巴地看着她,浑浊的肿泡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却,她也不敢如在宫中普通作威作福,只仍旧赔着笑,垂下脸,压下眼中的阴霾,一派恭敬隧道:“千岁不知,老奴是广韵殿谢姬处的主子。娘娘顾恤千岁,便遣了老奴赶来行宫,全权看顾千岁的全面。”
“以己之力,重耀门楣么?”周如水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明显是个尚未及笄的天真小姑子,现在,她的眸光却清幽得仿佛老衲入定。她渐渐地,文雅地将车帷挂起,腰身挺得笔挺地盯着他,俄然转了个话头,缓缓地说道:“你们都瞧不起那柳凤寒,我却在最后一刻对他刮目相看了。世人常常都咽不下胸中的那股子恶气,即便是我,也老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哪怕粉身碎骨鱼死网破,也毫不肯吃闷亏。但昨日,柳凤寒却生生受了闷亏。乍一看,是挺丢人的,但细心一想,却又不丢人。这不就是世上最好的办事术么?既对世俗投之以白眼,亦又与之同流合污。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若不是个商户,倒是个豪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