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凤寒早知她是宫里出来的女官,便会时不时打趣她不知官方痛苦。这日,四下无人,他更是嘲弄地嗤道:“宫里到底有甚么好的?明显是个富丽非常的金笼子,世人却如何都捅破了头地要往里头钻?你父母是因何将你送进宫去的?难不成,那边头真有奇怪的不得了的宝贝?乃至于,即便骨肉分离,也在所不吝?”
偶然,他又会风雅实足的,领着周如水立在山头吹吹山风,歇在茶树林中焚香煮茶。
闻声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柳凤寒扬了扬眉,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饮着酒的周如水,先是嗤她:“你吃酒的时候,真像那偷了腥的猫儿。”说着,又尽是不屑地嗤道:“你说得对,长命有甚么用?活得不好,活多一刻都是享福!再说了,这从古至今呐,那些个求长生的,从未有谁真的获得过长生!说到底呐,还是金子好!”
这几日在柳家茶山,周如水便一向跟着柳凤寒在山间东走西窜,看着他如何勘管忙着收茶的茶农,也顺道听听他那满嘴的买卖经。
这一行,也叫周如水真正明白了甚么叫“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扳谈中,世人也徐行往宅中走去,周如水细细揣摩了一会,点了点头,忖道:“灾星移去福星来?能得百姓如此奖饰,倒真是个好官了。”
彼时,两人已然熟悉,初见时周如水对柳凤寒的成见也早已烟消云散。周如水又算是头一回出宫远行,这般的来往当中,也未有甚么身份好处的抵触束缚。如此,就安闲畅怀得紧了。
偶然,柳凤寒会指着满山的茶树,满嘴铜臭却又正儿八经地算计,“此次眼看是过了骨气要颗粒无收的,本来已经把工人都遣归去了。谁知背面又下起了雨,茶庄复又有了收成,这才又请了熟工来修剪茶枝。一来二去,倒是付了两回人为,白搭了一笔开消。”
她正说着,柳凤寒已停好了车与炯七一道大步行来,他肩上挎着个布包,听了周如水的嘀咕,再见她面上隐有的不满,便笑着嗤她:“你懂甚么?迩来旱得太久,多落落雨也是功德。”
闻言,柳凤寒嘴角一扬,今后一倒,靠在树上晒然笑了笑,才哼道:“呵,你懂甚么?小爷如果做了官,或许是天下第一的大清官呢!说了你这姑子晓得少吧!在这世上啊,能者多劳可从不是个好词儿!此人呐!才气越大,任务越大,死得也就越快!指不定彼时,老百姓全都得仰仗着小爷来赡养,为了他们的温饱繁华,小爷一人却还得上刀山下火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啧啧,想来到是不幸!”
夜色寂静,沉脆的梆子声在入夜的氛围中回荡,玉轮半隐在云朵背面,天却毫无前兆地飘起了雨,惊亮的雷光划过乌黑的夜,雨点瞬息间便落了下来,洒落在屋檐上,溅起了无数的水珠,直是碎似点点星光。
见状,夙英忙将帷幕放下,催促车前的二人快快行车。
现在,柳凤寒虽被撤除了“徽骆驼”的名号,但自入了徽歙县的地界,本地的歙人见了柳凤寒却都还算客气,更有的还是对他崇拜有加。就如柳家茶庄的管事,虽早得了家中的令,却还是如畴前普通,恭恭敬敬地唤柳凤寒一声:“大当家。”
就这么站着,周如水倒没如何打量这宅子,反是盯着淅淅沥沥的雨一个劲的发楞。她本就对迩来的变态气候有些烦躁,这时,话里也不免带着抱怨地嘀咕道:“怎的又落雨了!”
夙英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也不由瞧着有些呆,正痴愣着,便见柳凤寒出其不料地一巴掌拍在了周如水的发顶上,挑了挑眉,笑着道:“那吹打的回啊!‘大人,那是本州旧例,非论谁来上任,我们都是这么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