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沉脆的梆子声在入夜的氛围中回荡,玉轮半隐在云朵背面,天却毫无前兆地飘起了雨,惊亮的雷光划过乌黑的夜,雨点瞬息间便落了下来,洒落在屋檐上,溅起了无数的水珠,直是碎似点点星光。
扳谈中,世人也徐行往宅中走去,周如水细细揣摩了一会,点了点头,忖道:“灾星移去福星来?能得百姓如此奖饰,倒真是个好官了。”
再加上,柳凤寒虽行事乖张,却又确切是个明快敞亮的,故此常常无话不说,又是无所忌讳。他老是能叫周如水瞥见一番新的六合,学到一些在宫中学不到的知识。这般,就更是风趣!直是叫人见之心悦,久处不厌了。
说着,柳凤寒便率先跨进了正堂,他将肩上的布袋往几上一扔,转回身,才扬着下巴眺向周如水,笑呵呵地嗤道:“多学着点罢!和小爷一比,你不懂的还多着呢!”
彼时,周如水已饮了很多的糯米酒,她醺红着脸,顺手用袖拭了拭嘴,轻飘飘地答道:“能有甚么宝贝呀!不过就是吃得好一些,住得好一些,活得更累些。又或许,是因君上是万岁,万岁,万岁,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沾上了个万岁,总能有些个好处罢!或许,还真能多活上个几岁呢!可那又如何呢?如果活着都不畅快,还不如死了呢!”说到这,她微微侧头,痴痴地笑了一声,扭头,盯着几上喝了大半的酒水,又伸手拿过,抬头一饮而尽。
现在,柳凤寒虽被撤除了“徽骆驼”的名号,但自入了徽歙县的地界,本地的歙人见了柳凤寒却都还算客气,更有的还是对他崇拜有加。就如柳家茶庄的管事,虽早得了家中的令,却还是如畴前普通,恭恭敬敬地唤柳凤寒一声:“大当家。”
柳凤寒绝美的双眸被落日映托得奥秘而又通俗,他眉间的红痣更是更加的嫣红如缀了起来。盯着他,周如水也不由晃了晃神,待收回目光,也是一晒,又掐来根嫩叶往他身上一扔,没好气地哧道:“就你能扯谈。”
因柳凤寒长年在外经商,这宅子一向都被搁置着。
因着夙英的催促,马车不一会就驶进了柳凤寒母亲留给他的私宅。柳凤寒被赶削发门,肃除了“徽骆驼”的名号以后,柳家收走了他的统统,直是一分钱也未叫他带出门。但柳母的遗言在前,柳家人颜面再厚,也收不走这早就改了地契的私宅。
彼时,就在他们头顶,栖息在枝头的麻雀展翅滑向渐次染红的天空,跟着几声鸟鸣,落叶飘飘洒洒,一片两片,都悄悄地落在了他们的肩头。
这几日在柳家茶山,周如水便一向跟着柳凤寒在山间东走西窜,看着他如何勘管忙着收茶的茶农,也顺道听听他那满嘴的买卖经。
“便是真有谁得了长生的,我们也不晓得呀!”周如水笑睇着他,掷了酒樽回几上,掐来根嫩叶扔在他肩头,标致的眼睛眯得像天涯弯弯的新月,调侃他道:“你真是俗不成耐!计算来计算去,你爱的老是那些个阿堵物!想你如果做了官,定会是天下第一的大赃官!”
闻声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柳凤寒扬了扬眉,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饮着酒的周如水,先是嗤她:“你吃酒的时候,真像那偷了腥的猫儿。”说着,又尽是不屑地嗤道:“你说得对,长命有甚么用?活得不好,活多一刻都是享福!再说了,这从古至今呐,那些个求长生的,从未有谁真的获得过长生!说到底呐,还是金子好!”
见他这般轻视,屋檐下,周如水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直是不满地鼓着脸道:“我晓得可多了!”
更多的时候,二人会坐在山头的大榕树下品那管事带来的糯米酒,酒水甜美芳醇,香味浓烈,周如水极是喜饮,常常比柳凤寒喝得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