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条高大的身影逆光而入,绯衣绣了金线,刺眼得很,也张扬得很。
青青草叶上,一条蜿蜒的血路,触目惊心。
她与男人相对而坐,一袭广大的素白锦袍,木簪将长发利落挽起。
风月笔顷刻顿住,不过几息,又一阵狂舞,金光顿显:“仆人返来,仙友们前来庆祝,怎好闭门不睬?”
红色的姻缘簿看似一张请柬,封面三个鎏金大字“姻缘簿”很有几分俗气,内里薄薄三页纸上却记录着仙、妖、人三界的统统姻缘。常常有功德的神仙偷偷翻阅,只窥见白纸数张。唯有天道选定的月老殿仆人,随心所欲,见得纸上真容,也能把持风月笔批阅点窜。
一时,除了册页翻动声,再无其他声响。
男人盯着女子隆起的腹部,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嘴唇微抖,“小谨,本日朕……对你不住。”最后几个字,倒是又快又急。
半晌,没有应对。撑篙小仙暗自吐了吐舌,不敢再问,撑篙愈发卖力。
“克日有位凡界飞升的小仙,长得非常划一,女仙君们为他争风妒忌斗了好几场,天帝都被轰动了。”
“主子主子,天宫出大事了!”风月笔欢乐雀跃,笔杆在空中翻滚腾跃,龙飞凤舞,划出一堆金字。
“因为主子你情根尽碎……天帝也是被仙君们吵得头疼,思来想去,唯有将他分到月老殿当差,女仙君们方无贰言。”
不待语毕,他目光一沉,一脚踹开车门,抱起榻上熟睡的孩童向车门外一扔,女子一声惊呼扑向车门,男人顺势抬腿踢向她的膝盖窝。女子双腿一软跪倒,未及呼喊,背心又挨一脚,瞬时如同滚地葫芦摔上马车。
河上有位撑篙的小仙,听闻钟响,便以百浮木筏接送来往仙客,日夜不息,已有八百载。
风中飘散了一句,“他日有幸重聚,你仍为我妻,你子仍为储君!”
“何事?”月华合上姻缘簿,端起茶盏落拓抿了一口。闲来听听八卦,换换脑筋也好,也算为编写故事汇集素材。
银河连着两界,一边是仙界,一边是尘寰。河上长年云遮雾绕,一眼望不到边。
风月笔最是闲不住,闲暇时不住地往外跑,藏匿于天宫的各个角落,将窃听八卦闲言当功课余爱好。月华听之任之,并未拘了它的心性。
“弃车,换马!”男人钻出马车,抢先跃上一匹马,厉声道。
“传。”见见也好,将话说个清楚明白,也好回了天帝,将他退货。
“月老殿。”
悬浮身侧的风月笔一阵腾跃,她全然不睬。那白玉笔杆倏的飘至她身前,铁画银钩,腾空写出四个大字――“有客来访”。刺眼的大金字浮于她面前,由不得她不见。
车夫一瞥身后追兵,语气多了几分短促,“是否弃车换马,请君上早作决计!”
女仙君宽袍大袖,木簪束发,端倪清冷如山颠冰雪,但是天生上扬的唇角,却将冰雪溶解了几分。
甫一抬眸,月华便被这刺眼的色彩晃花了眼。她下认识地抬手挡了挡眼睛,还未看清来人的面庞,遮挡双目标手已被一只暖和的大手抓住,继而紧紧握住。大手的掌心,炽热得几近能够焚尽统统。
路程过半,归虚钟仍长鸣不止,撑篙小仙猎奇心起,摸索道:“不知仙君……仙乡那边?坐镇何方?”猜想,引得归虚钟异动连连的必定是坐镇一方的尊神,本日有幸结个善缘也好。
不过三四息,马车内唯余一人。
“人间再无百浮木。换竹筏吧。”空心竹易得,百浮木难求。
“哦。”
“天帝做主,将那小仙分到月老殿当差,任你调派。主子可有眼福啦!”
月老殿大门紧闭。
十里外,乌压压一片马队追击而来,扬起沙尘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