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无悯见青丘面庞,正色阖目,手掌虚张,正待施为,面上陡地轻变,眉眼稍低,不过一瞬,广袖轻扫,地上散落衣衫乍起,再观青丘,仪容已端,只是那股间血渍感化外袍,面色如纸,气味几无。
青丘闻弄无悯扣问,连连点头,应道:“宫主功法高深,然困于缶内数日,此缶之能,毋须赘言。”
弄无悯冷眼相对,轻哼一声:“恃前程,不知死。“未待青丘回应,弄无悯一顿,抚发轻笑,“之前确是困局,然此时此地,恐万物披靡。“
半晌,青丘气味渐弱。弄无悯不欲多留,回身负手,垂眉瞧了青丘一眼,右掌微抬,袖管一挥,青丘身子翻转多回,竟已直直冲出陷九,跌于缶外。弄无悯见状,这方踱步,斯须脱身。
青丘见状,惊惧不已,却也称奇,暗道:见此情状,其出入陷九,若无人之境;这般,怎会屈留缶内甚久?念及弄无悯初至愚城,提及金乌丹之事,心入彀较,苦笑不迭。
青丘念着之前于缶外,对弄无悯多番轻浮,轻渎之行,必是极刑,心中惶惑,轻道:“宫主悲悯无双,环球皆闻,求宫主贵手重抬,纵了青丘这回。”
“这回?可有下回?”弄无悯抬手,轻抚青丘脸颊,指背轻扫,却引得青丘寒毛陡立。
原是桥玄英携了无忧到了。半晌,桥玄英稍一施力,将无忧置于身侧,后便躬身,行一大揖。
一洪音自墙内而出:“千年仙力,不过尔尔。”
现在,偶有愚城小妖抬头,恰见一道金光直冲天涯,不过弹指,天现二日,光彩未有稍差,阳精之宗,怎得其二!
青丘见弄无悯阖目半晌,眸色转淡,低声轻道:“弄宫主当真脱得了身?”
“青丘门主!”
弄无悯稍抬右手,踱步上前,待近了青丘,那明火自熄。
“领命!”斗笠客躬身再拜。
“言已难恕,心更当诛;微德必偿,细怨必报!”弄无悯一言既出,陡地反身挥袖,便闻青丘一声惨呼,两股之间,血肉恍惚,空落无它,断根绝户。
弄无悯闻声,眉头微蹙,左掌平伸,便见那陷九直直飞入掌心。弄无悯扫一眼脚边青丘,又抬眉,陡地上前,倒是环了无忧腰身,斯须不见,徒留满室金光,青丘桥玄英皆难开目,即便半柱香后,视线还是炙痛,满目金华。
青丘见其半晌不语,身虽近火,心下恶寒。
青丘若惊弓之羽,见身畔明火高文,后退无门,恐招火上身,吃紧求道:“弄宫主!此缶进得,出不得,若无交合,即便取吾性命,恐亦难脱身!”
斗笠客轻笑,后道:“部属该当如何?”
弄无悯闻言,嘴角再抬,阖目不语。
桥玄英闭目半晌,见弄无悯早是不见,因不得无忧地点,轻唤数声,未见有应,点头轻叹;待其眼目腐败,这方上前,探看青丘。
桥玄英见状,仓猝将青丘扶起,手上未敢稍使力,约莫盏茶工夫,方将青丘扶至内房,安设安妥,这便疾往门外一奔,却闻青丘启唇,声音几不成捉:”此事,更无六耳。“
弄无悯眼风再扫,便见那明火直往青丘身上一扑,青丘吃痛,闪避再三,却难脱困,为烈焰久炙,两腿骨焦肉烂,一时呼唤之声充满,不得稍顿。
青丘阖目,几近失神,见桥玄英近前,感其面熟,然心下所念所思,所憎所慕,唯弄无悯一人,全不欲探桥玄英秘闻。
话音稍落,青丘见弄无悯踱步退后,稍一抬袖,不过眨眼,已将那灰色外袍细心穿回,青丝亦为金冠收拢,自行结髻,未有稍乱;再细细一观,其面上哪还存留半分汗迹?
青丘抬眼,见弄无悯左掌再开,心知大限既至,不欲遁藏,反是含笑,欣然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