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见其堵在身前,气势实是骇人,倒也不敢多言,足尖蓄势发力,却未擅动。
无忧闻声,初时一怔,探手而上,自妇人脖颈擦至额顶,半晌,无忧回眸,冲弄无悯莞尔,“桐死竹枯,凄禽寒鹘。弄宫主何尝于此事欺我——若娘亲得冢,想来,墓木当拱。”
“或因金乌丹离体,落此寒疾,并无不通。”
弄无悯见状,稍见开颜,朝储苑递一眉语,便见储苑含笑,轻声应道:”苑儿领命。“
“目繁华此计,皆为无忧。”弄无悯稍一攒眉,接道:“吾心亦知,若可长留无忧于侧,吾之肮脏,不输半分。“话音方落,弄无悯已然抬手,眨眉之间,蜃气高文,缶口大开,弹指便将无忧归入;弄无悯怔立一旁,隔了半刻,方放脚向前,游移之下,抬手将那陷九揽于胸前,又再取座榻边,落手重抚铜缶,面上时喜时悲,兀坐失神。
储苑缓布了几方菱角糕于弄无悯盘上,未待言语,颊上透红,磨蹭半刻,轻道:“悯儿最喜此物。”
无忧见状,还是安然,落座无言,唯其眼目定定瞧着储苑,不喜,不哀,不恼,不怨;时远似本不相干,时炽若燎空腾焰。弄无悯细查其变,心下模糊不安。
无忧娇哼一声,未几言语。
无忧目珠一转,轻声自语:“天步山,天胁洞,七易一应......”
“愚笨大言!”弄无悯唇角微抖,立时接道:“七易一应,起阵需得八尸,尔可知娘亲骸骨地点?”
无忧心下一抖,更是恐忧目繁华安危,然面上未见少改,唯不过点头笑应。
“娘亲安在?“
弄无悯眼目一开,亦是悄悄瞧着储苑尸身,半晌,启唇再道:“尔欲施七易一应,可知须得捐躯之贵重,与天步山为契;以后周天逆乱,每旬日便遭反噬,生不若死。胭脂历千载,踏八极,方得娘亲形貌者一;欲集七人,恐万年尚不敷矣......漫漫磨折,汝身怎堪?“
弄无悯稍一低眉,抿唇轻道:“好梦乍回,沉心未烬。”稍顿,弄无悯陡地飞眉,抬声央浼:“即便至此,吾同无忧,可否......”
弄无悯抬眉,含笑嫣然:“若失无忧,如失命失心,戋戋气度,怜惜不得。”
弄无悯长叹口气,取座阖目,轻道:“无此苦肉之计,汝便当吾必得相阻,保全储苑?”
“汝身有何物堪舍?”
无忧潸然,心下失落,怯怯偷瞧了美妇人数眼,终是叹道:“弄宫主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无忧感佩!故胭脂姐姐感汝恩德,这便遨游四海——一为寻其夫,再为寻汝母。”
无忧感体内邪火到处,五脏尽焚,心气早弱,见弄无悯身至,这便吃紧仆地向前,两手紧拽了其袍尾,将脸颊向上一贴,抽鼻哭泣,更似狸奴。
弄无悯未喜反忧,似有不忍,心下悔怨不迭,阖目不欲细观,然即便闭目塞听,脑内常闻一音,靡靡不竭,若果食之于孩童,搔心抓耳。弄无悯稍一回神,启睑便见无忧仅着亵衣,肩臂尽露;亵衣乃为海棠红,其上丝绣蝶燕双飞、牡丹蒲桃,盎然之机,尤显无忧弱骨楚楚;媚眼如丝,夺民气魄。
弄无悯初时一愣,少待,感无忧软玉在上,温香在侧,不由阖目,唇角先抿后抬,轻道:“无忧,可会憎吾入骨?”
二人这般无言拥坐,直至天明。
当日入夜,约莫一更。
无忧轻笑,抬手抚上耳畔白毛雪簇小巧坠儿,缓道:“皆因储苑于无忧,乃若熹微之晨光——母女重聚,再享嫡亲,终可希冀!”
储苑闻声,面现惊惑:“悯......宫主,苑儿之责,莫不是在此长伴......无忧?”
“只是未曾想,其夫白则葵,竟同吾座下弟子形貌相类。若非胭脂强挟白开题离亲远师,吾当放其自流。”稍顿,弄无悯抬眉:“此女形貌,同娘亲极似。寻历千载,方得独一;吾得弄觞下落,其当居首功,实在可贵。”弄无悯眼风一扫,接道:“此女,名唤储苑。若尔成心,吾便命其扮作娘亲,只愿无忧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