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位置依山傍河,接天连地,江山有龙蛇之相。此地风水甚好,埋下棺木,便能旺家。因此这座合口驿站,败落得像座老坟边的旧祠堂,韩冈却也是一点也不奇特。
如果是在都城中,安设辽国和西夏使臣的都亭驿和都亭西驿,那便是雕栏画栋,重楼叠翠,比秦州的州衙还要气度三分。不过既然是山沟子里的驿站,设施便简朴了很多。这座名为七里坪的驿站,房顶上的积雪中能看到茅草矗立,而后院的一侧配房,乃至塌了半边都放在那边没有打理。
韩冈本想着逼驿丞给腾出间上房来,但看到向宝大力提携的刘仲武,俄然感觉让向宝不痛快也不错。他走到刘仲武面前,拱手浅笑:“鄙人韩冈,见过刘兄。”
他摇了点头,这间驿站建立起来后,到底打没打扫过一次?!
“刘……?”韩冈沉吟起来,这怕是熟人,“你带本官去看看。”
甫进驿站,一名在驿站中打动手的驿卒老兵就迎了上来,张口便道:“敢问官人,但是要住店?”
韩冈没住过驿站,不清楚这里将驿站兼做旅店,是不是个惯例,但秦州城中最为驰名的惠丰楼便是官办的酒楼,从这一点来看,驿站兼营堆栈停业,说不定是这个期间的遍及环境――就如后代的单位接待所,也还是对外开放。
刘仲武不筹算与韩冈争屋,让步道:“韩官人既然要住下来,那就住小人的配房好了。小人就在厅里找几张桌子并一下,胡乱躺上一晚也无妨。”
‘甚么时候驿站改堆栈了?!’
韩冈听着老兵的号召,微微吃了一惊。只看老兵上来迎客的行动话语熟极而流,便晓得驿站充作堆栈的时曰不算短了,并且院落中停满了卸了牲口的车子,看起来在驿站中落脚的步队也很多的模样。
桌上酒肉俱全,刘仲武正挥着筷子大快朵颐。韩冈冷不丁的走到面前,他眼睛瞪得溜圆,一下惊得跳起,刚吞下去的肉恰好卡在喉咙里。
一时候,刘仲武进退两难。
韩冈眉毛抬了抬,公然是刘仲武没错。
‘或许真的是祠堂改得。’韩冈想着。
当曰韩冈押队从秦州往甘谷去,才走了三十里到了陇城县便停下来歇息,这是因为再往西北去的第二程六十里的山路并不好走。而从秦州往都城去,一千七八百里路,骑马总计不过十九程。按此计算,第二每入夜时就得到达宝鸡县,以是第一天,便是整整一百三十里路。
“回官人的话,委实没有了……”驿丞被韩冈瞪了一眼,背后一阵发凉,想不到这位年青的韩官人不过十九岁,就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主持驿站数十年,见地过的官员数以千计,心知如韩冈这般年青气盛的官人,即便官位不高,最好也不要去违逆。他苦苦想了半天,有些踌躇地摸索的问着:“官人你看如许成不成?明天正有一个要去京中的刘官人,也是秦州来的。官人若不嫌弃,与那位刘官人并一间屋如何?”
驿丞指着厅中角落,一个结实背影正凭桌而坐:“刘官人就在那边!”
去都城的官道,一程一程的都有定命,驿站的安排便是由此而来。刘仲武不成能说一口气跑个两百里,再在荒郊野埠找户民家歇息。他既然和韩冈都是同一天从秦州解缆,那么在落脚的时候碰上,也是理所当然。
“韩官人在此,小人坐都没资格坐,何来先入为主的说法。韩官人固然住,小人那里都能拼集。”
向宝赠他以美人,又荐举他入京,并且为他饯行时,都钤辖还厚赠金银以壮行色。如此深恩,粉身碎骨去酬谢还来不及,他又如何能恩将仇报?
韩冈脸上笑容不改,再次拱手施礼:“韩冈方才莽撞了,惊扰到刘兄,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