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弟,你的大夫第建好后,将大哥替你写的这副楹联贴上去。"曾国荃将红纸展开,上面写着:"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返来再读书。"他明白大哥的企图,重重地点点头,回身向货船走去……船开出很远了,曾国藩仍凭窗远眺,他仿佛健忘了满画舫上的湘军将领们,也健忘了本身身在秦淮河上。
"要求开缺的折子拜发今后,我就开端作筹办了。自恭王被罢今后,我知开缺只是迟早的事,该做的事都抓紧做好了。"恭王被罢去议政王一事,给曾国荃震惊极大,第一次真正明白到了君威凛冽,昔日的骄狂脾气有所收敛。
"你这两天跟吉字营的弟兄们话话别,大后天是十五,早晨,我为你在秦淮河上置酒送行。" ****************
"我明天就走。"停了半晌,曾国荃又反复一句。
"涤丈,玉麟出身贫寒,兼本性廉洁,当此乱世,本不宜出外做事。咸丰三年,一则激于义愤,二来感涤丈知遇,遂离家别母,随马后奔走,幸托皇上洪福、涤丈大才,成此功绩。玉麟分开渣江时,曾对着小姑的坟头起过誓:功成以后,布衣回籍,长伴孤魂,永不分离。"彭玉麟说到此,已语声沙哑,曾国藩也被这个奇男人的至情深义所打动。
"何况本日国秀又如此!看来她活着之日也未几了,我也不忍心再让她一人带着弱子在家享福。涤丈,你老说得好: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返来再读书。十余年战事,湘军从将领到勇丁,死去的人总在三五万,留下我们这批人能亲眼看到攻陷金陵,已是大幸了。玉麟资质鲁钝,于世事所知甚少,这些年来跟着涤丈转战东西,广结各色人等,眼界大开,此时再来追思前哲遗训,仿佛贯穿更深。玉麟此生别无苛求,只愿回到渣江,粗茶淡饭,读书课子,对比前贤所言,细嚼十余年旧事,倘能于人生有一番深悟顿彻,则赛过蟒袍玉带多矣!"彭玉麟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像一道流泉、一阵雨丝无声地注入、细细地津润着曾国藩的内心。他很觉忸捏。本身每天讲黄老之术,却比从不谈黄老二字的彭玉麟相差十万八千里。他望着悄悄流淌的秦淮河水,由衷地说:"雪琴,你的这番志向,恰是先贤遗风。我也不时想学着做,但能够做不到。金陵虽下,长毛另有二十余万,皖北河南一带捻军阵容浩大,他们很有能够合为一股,战事即将由江南转向江北。君父尚在忧危当中,臣子岂能解甲归田,消受清福?雪琴,归去好好疗养一段期间,照顾国秀。一旦国秀病情好转,还请台端早返金陵。"
"先莫喊叫,且听听她们唱的甚么曲子!"有人在提示大师重视。笑声静下来,夜风送来一阵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