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衙役出去，曾国藩叮咛他做几个精美的菜，提一壶好酒来。
"价人啦，你曾两次救过我的命，我未曾酬谢你的大恩；你为湘军立过很多奇功，又是第一个冲进伪天王宫的功臣，朝廷也没有给你呼应的酬庸。这些年来，我一向为此惭愧不已，派人到沅江去看望你的夫人和儿子，也找不到他们。我是一个将近死的人了，彻夜能再次见到你，我满足了，只是不知你需求些甚么，我要尽我的力量挽救我的不对。"曾国藩的诚心态度，使得早已心如死灰的前亲虎帐营官难堪起来，沉吟很久后说："曾大人，你成本身多保重，畴昔的统统都不要提了，我也甚么都不需求。""不，价人。"曾国藩仿佛俄然被注入了一股活力，说话的声音宏亮干脆起来，"你隐居在东梁山这多年，一向不来见我，这申明你对我有隔阂。你内心有不满之处，我完整能谅解。你既然还健在，我就有任务向朝廷禀报，向太后、皇上为你讨赏。李臣典、萧孚泗都能有五等之爵，你也能够受这份殊荣。"康福嘲笑道："我不奇怪朝廷的五等之爵，大人也犯不着再为我请赏。"康福的冷酷令曾国藩气沮，稍停半晌，他又说："你如果不需求朝廷的爵位之赏，我能够荐你去做一镇总兵。""我无此才调，也无此表情。"康福的态度还是是冷冷的。
左宗棠这封短信的确远胜欧阳夫人的祷告和名医的诊治，曾国藩仿佛病愈，精力又重新畅旺起来。要办的事情太多了：年前，湖广总督李瀚章送来的淮盐运往楚境章程点窜的咨文要答复，两江境内知府以上的官员同治十年政绩密考要向朝廷呈报，狼山镇总兵关于加强外洋船舰设备的报告要批复，岳州镇总兵报来的几处兵民打斗的事件要措置，每年春秋两季巡查一遍长江海军的军容军纪，此事亦需专折奏请，另有很多琐事也要作些交代。右目失明之前，诸如这些首要的奏折批文，以及给老朋友的信函，他都亲笔誊写，不假手幕僚，这几年不可了。一会儿，黎庶昌、薛福成、吴汝纶等人受命出去。曾国藩别离对他们口述粗心，叫他们拟好草稿后再念给他听。
康福点点头。衙役出去清算碗筷，曾国藩叮咛点起两盏洋油灯。这是史蒂文森客岁返国探亲特为曾国藩带来的礼品。为了珍惜洋油，他凡是不消。洋油灯扑灭后，总督的书房敞亮多了，康福浏览了一下：靠窗边是一张特大的案桌，桌上一头堆着两叠尺多高的文件，另一头放着几本书，当年汤鹏送的阿谁荷叶古砚摆在其间；右边墙站着几个高脚木柜，漆着暗红色的油漆，柜门上都有一把三寸长的大铜锁；柜子边码着几排木箱。康福认得，这些粗陋的箱子，还是在祁门时做的。
康福很想再听下去，听听这个学问赅博、与众分歧的大人物对人生的观点，他估计这中间必然会有些精炼的阐述，但是他绝望了。只见曾国藩站了起来，说："明天很晚了，你明天还要出发办大事，等你把韦俊劝说过来后，我们再来好好聊聊。"韦俊投降后，曾国藩再也没有持续这个话题。不过，康福也从中看出了湘军统帅灵府深处的另一面--胆小！
曾国藩将康福仔细心细地打量了好久，又握着他的手，渐渐地说："价人，自从沅甫来江宁，奉告我，说你在东梁山下糊口得很好，儿子聪明，镖艺惊人，我内心喜慰极了。价人啦，想不到明天还能见到你，这下我放心了，能够闭着眼睛去了。"说着说着，脸上竟然转动起泪水来。康福望着动了真情的老下属，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用双手将那只干枯少热气的手紧紧地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