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启从庐江回到石垒后,连续几夜没睡好觉,既惊骇又镇静。他对承平军与朝廷二者之间,此后究竟谁胜谁负拿不准。之前他也未几想这些。他感觉这几年过得很欢愉,吃得好,玩得好,有权有势,风景面子。他想得很简朴:冒死兵戈,爬上更高的官位。承平军胜利了,他平生有享不尽的繁华繁华;打败了,他就寻一个机遇逃脱,凭着已有的金银财宝,下半辈子也会痛痛快快。万一哪天打死了,死就死,过了这多年的好日子,死了也划得来。现在竟然有如许的好运气,朝廷送官上门,此后脚踏两边船,谁胜都有本身的好日子过。程学启暗自光荣那天还算机警,没有回绝曾国荃。他将这个好动静奉告最为相得的拜把兄弟,把兄弟们都很欢畅,他们也想脚踏两边船,图个一辈子舒心。
当曾国荃将与程学启会晤的景象奉告大哥后,曾国藩沉吟半晌,说:"程学启的归顺尚不成靠。那家伙是个恶棍出身,无信义可言,说不定归去后又会变卦。"赵烈文说:"大人虑及的是,鄙人另有一计。九帅尽管放心猛攻集贤关,我包管程学启会在垒中反叛。"说罢,悄悄地说出了他的战略,曾国藩的脸上暴露一丝阴冷的浅笑。
吃过早餐,吉字营一万湘勇,抬着火炮、抬枪、鸟枪,跨过外壕,向赤岗岭进逼。曾国荃提着一把大砍刀,杀气腾腾地在前面督战。刘玱林远远地瞥见湘勇涨潮似的向石垒涌过来,气势比昔日更加放肆。他对程学启说:"你带三垒四垒在前面防两翼,我带一垒二垒在前排挡正面,本日清妖来势凶悍,要多防备。"程学启暗自欢畅,满口承诺。
将近天亮时,穆老三钻进了四号石垒,将俄然变故奉告了程学启。程学启一听,内心发了毛,想:此事刘玱林既已晓得,这里就混不下去了,不如先动手为强。程学启打发穆老三告诉曾国荃:明天上午炮响后,四号石垒作内应。
前面湘勇有恃无恐地冲来,前面炮子残暴地射出,不幸四千余名承平军,一个个抱恨倒在血泊中。刘玱林对峙着,眼看人都死光了,只得带着身边的一百多名亲兵转过脸来,向关内冲去。谁知程学启批示着一阵炮子打来,刘玱林闲逛了几下,终究倒下了魁伟的躯体。
为再次猛攻集贤关,曾国荃作了充分的筹办。他集结了大小火炮百余座,抬枪、鸟枪上千杆,火药五万斤,炮子一千箱,集合吉字营精锐八千人,针对着集贤关外、赤岗岭下四座石垒,安插了一个三面合围的火力网。炮火猛轰了三天。固然耐久的饥饿和颓废,使石垒中的承平军将士体力不支,但大多数人并无贰心。他们清楚,摆在面前的只要一条路,即为保卫安庆血战到底,别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特别是官拜擎天侯的刘玱林,这个从金田村里打出来的硬男人,从没有在清妖面前有过难色,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的胸中仍充满着赛过统统的豪杰气势。一到夜间,两军炮火暂息之时,他便走出一号石垒,到二号、三号、四号石垒中去吊死问伤,鼓励士气,指授方略,调配弹药。这天他来到第四垒,见程学启正与几个师帅旅帅在喝酒,便走畴昔,拍着程学启的肩膀说:"好兄弟,那里弄来的酒?这么香,馋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程学启忙斟上一大碗递上,笑道:"侯爷,你也来一碗,这是邹矮子在酒坊里偷来的。只是没有好菜,你用这个姑息点下酒吧!"说着从瓦盆里抓出一个泡得发黑发臭的盐萝卜。刘玱林一口将酒喝完,咬了一口萝卜,说:"弟兄们好好打,把面前这班清妖打退后,我请大师喝古井贡酒,吃狗肉炖萝卜!"刘玱林顺手将剩下的半截盐萝卜丢到瓦盆里,对程学启说,"把受伤的弟兄们趁黑夜送回城里,再运几千斤火药炮子来。"说完,走出了石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