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的事还好说,题目是银子,皇上要清查金陵城里的银子呀!"曾国荃抬高了声音,"大哥,实话对你说吧,金陵城里的金银珠宝,再加上年青的女人,都变成了湘军将官的财产,现在正一船一船地往湖南运哩!连我也有几十万。倘若按皇上的谕旨,再将金银从他们的腰包里取出来,那金陵城就会闹翻天,我也弹压不了。"曾国藩面无神采地听着,这些事他早已看得很清楚,一点都不感到不测。但这的确是一件毒手的事。这些首功将官们自恃功大,要价很高,朝廷的封赏既不能全数满足他们的欲望,又只是空衔而无实惠,现在要把他们围攻两三年,自发得靠性命换来的财产再取出来,这无异于挖他们的心肝。真的闹起事来,结果不堪假想。"老九,你要压服他们保全大局,不管多少都要拿出一些,一则好向朝廷交代,二则也要堵塞天下悠悠之口。""杀人放火,我能够批示他们干,要他们拿出本身的性命钱,我做不到。何况我也不干,我的银子就已经运走了。""九帅,你一碗水没有端平!"曾国荃正要说下去,门口俄然传进一声雷似的呼啸,只见焕字营营官朱洪章喝得醉醺醺地满口吐着白沫,两眼红十足地睁得如铜铃般大,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前面跟着几个亲兵。
"你去杀呀!"曾国荃冲到朱洪章面前,像一头狂怒的饿虎,要把朱洪章一口吞下,"还站在这里干甚么?不敢杀,你就给老子滚出去,狗杂种!"曾国荃的暴怒把朱洪章的气势压了下去。他耷拉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地出了门。
"老九,你这是湿毒,不要紧的,"曾国藩安抚道,"前几个月辛苦过分,日夜守在疆场,毒气攻心,现在收回来最好。""大哥。"曾国荃抓住哥哥的手,手烫得短长,"带兵杀贼,攻城略地,死尚且不怕,还怕癣疥之病吗?我是内心难受呀!""老九,你内心哪些事感到难受?"曾国藩慈爱地凝睇着弟弟,实在他已知七八分。昨夜,曾国藩也一夜没睡好,对日里同时接到的两道上谕想得很多很深。这些年来,他服膺丑道人的高论,在孔孟程朱之学的根本上杂用老庄之道,以不求名利来保养澹泊之心,以柔退谦让来调和高低摆布的干系,对于本身封侯、弟弟封伯,他已很为满足,不敢期望更高的犒赏,倒是诸如"功高震主"、"大功不赏"、"兔死狗烹"等汗青经验经常缭绕脑际。迩来,他又把《史记·淮阴侯传记》、《唐书·李德裕传》、《明史·蓝玉传》等翻阅了一遍。汗青上那些惨痛的故事使贰心惊肉跳,他警告本身此时更应百倍谨慎谨慎,不能授人以柄,可惜九弟和他的部下们没有把本身昔日的规劝记在心中。金陵之捷并非十全十美,特别是放火烧天王宫,将金银财宝尽数掳掠,今后免不了要遭人间讥劾,难以向朝廷交代。但曾国藩没有推测,朝廷的指责竟会来得如许快,说话竟会如许峻厉,这道上谕的背后埋伏着甚么,已经是非常明白的了。
"大哥。"曾国荃小声而奥秘地呼喊,曾国藩感觉有点非常,"依我看,新的大乱就要到来,我们得先动手为强。""你说甚么?"新侯爵已发觉到新伯爵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