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沅甫。"曾国藩悄悄地摇了点头,"这统统都是气数使然。"曾国荃睁大眼睛望着大哥。这位贡生出身的九帅,自小就不肯意按着大哥的指教把书籍穷究。他崇尚的是兵器武力,重视的是面前的实利,从不长于作笼统的深远的哲理思虑,也不大信赖种田人常说的八字运气。他以为前者失之于陈腐空洞,后者又失之于脆弱无能,他要做豪杰强者,要做运气的仆人。
"沅甫。"见九弟一向没有转过弯来,曾国藩正色道,"我何尝不知,天底下任多巨大的先人都有不肖子孙,任多周到规律的个人中都有犯警之徒,湘军中混有朝廷的背叛、社会的残余,天然不免,且你我兄弟以及死去的胡、塔、罗、李等人,对皇上的耿耿忠心可昭日月,可泣鬼神。但湘军中只要有一人背叛,湘军就会蒙上一粒灰尘,若此后有成千上万人走上与朝廷对抗的门路,将会给湘军抹上一块多大的黑泥?江宁打下后,不上交一两银子,且放火焚毁伪天王宫,这几年对此事的公开指责虽已停歇,人们的腹非岂可消弭!我朝不管八旗兵还是绿营,向来都是世业制,没有呈现过半年之间裁撤十多万军队的先例。且撤勇之时,欠巨额之饷,积无穷之弊,十足没有处理,暗藏了大量隐患。这些都是我们募勇之初所不成能想到的。倘若此后没有更大的乱子出来,朝廷和先人或不至于苛责;倘若湘军中的败类有朝一日举起背叛的旗号,这些老账新账便会一齐算,史册上就会说曾或人建湘军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连你曾沅甫打金陵,先人也会说你不是为了朝廷,而是着小天国的金银如海、财贿如山来的!""让他们说去吧,我不在乎。"曾国荃嘀嘀咕咕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