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痛快!”一口饮尽大碗中的酒液后,黄太冲有些放浪形骸了,手舞足蹈地高呼道,“亦仙兄,你我一见仍旧,不如学那桃园故事,结为同性兄弟如何?”
楚凡行礼道,“登州楚亦仙,些许小事不敷挂齿。”心中却在嘀咕,黄太冲,好熟谙的名字,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是谁。
楚凡见他悲戚,怜悯心更盛,瞄了那伴计一眼道,“人间宵小何其多也,此等人兄台理他何为,权当犬吠罢了。”
那伴计被他戳穿,恼羞成怒跳起了脚,“你放屁!甚么狗屁端砚,一块破石头罢了……你住店十七天,连住店带饭钱拢共七百六十五文,刨去前面交了的,还差三百四十个大子儿……钱交来就还你承担,爷们眼皮子没那么浅,还看不上你那破石头!”
谁知黄太冲把本身姓名一说,竟让楚凡惊得瞪圆了眼睛。
但黄太冲咽不下这口气,千里驰驱进京,就这么悄没声气的归去他实在是不甘心,以是滞留在了张家湾筹办再找机遇。
“阉竖妖炎张天,不幸先父竟瘐死狱中!”黄太冲说着说着眼眶已经红了,闷了一口酒后恨恨地说道,“此仇不报,不当人子!”他此次便是不顾家里人的再三劝止,进京叩阍告御状,为老爹讨一个公道。
说完也不顾那伴计吃人般的目光,拉上黄太冲施施然朝不远处一处酒坊而去。
他此次叩阍,不管是在余姚还是在北京,不管是亲朋还是老友,虽说对他这番孝心啧啧奖饰,可没有一小我以为他能做得成这件事——九千岁是甚么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岂是一个小小秀才就能扳倒的?
心有所感,堆栈伴计那张对劲洋洋的脸在楚凡眼中垂垂就与王廷试那张肥脸堆叠了起来,他扒开人群,走到那家伙面前,取出一块半两重的银子重重往地上一扔,喝道,“这位公子的账我替他会了,承担拿来!”
他眼睛本就已经潮湿,现在饱含着庞大的眼神一霎不霎盯着楚凡,看得后者直起鸡皮疙瘩,讪讪地问道,“太冲兄,难不成我说错了甚么话?”
他这么一问,黄太冲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攥住楚凡的手忘情地说道,“非也非也!亦仙兄所言,恰是愚兄日思夜想的……愚兄也是一向以为自古邪不压正,阉竖倒行逆施,必遭天谴……来!我们痛饮一杯,为扫荡阉竖贺!”嫌酒杯太小,他干脆换了大碗。
楚凡替他脱困解忧这还不是最让他打动的,真正让他打动的是,楚凡竟然这么必定阉党要垮台!竟然以为他能做成替父伸冤这件大事!这但是独一一个认同本身的人!教他怎能不断念塌地地引为知己?
楚凡内心一动,他迟早是要对于王廷试的,这黄太冲乃是东林党先人,将来必有助力之处,以是稍一思忖便连连点头道,“能与太冲兄结为兄弟,凡求之不得……只是不知太冲兄年庚?大名?”
刘仲文现在也上前和黄太冲见了礼,那堆栈伴计终究把承担拿了出来,黄太冲检视了一遍,见端砚尚在,松了口气道,“这方端砚虽说值不了几个钱,倒是先父遗物,若非兄台互助,必被宵小豪夺去了。”
进了酒坊,拣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待得跑堂的把酒菜上上来后,三人酬酢已毕,楚凡考虑着问道,“太冲兄,我看你也是王谢后辈,何故流落到张家湾,受这等肮脏小厮的气?”
他是个没出过门的小墨客,一时不察,竟被偷儿把装着银钱的顺袋给偷走了,这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想走也走不了了,只得在街上摆摊帮人写信,哪知这几日门前萧瑟,缺少了堆栈的房饭钱,便上演了刚才那一幕。
黄太冲听他说得言之凿凿,不由得惊奇地看了楚凡一眼,心中顿生知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