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甚么人?”
张居正丢掉帖子,一个挺身从躺椅上站起来,恶狠狠地怒骂了一句。吓得游七退到书房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王篆挤眼一笑说:“卑职虑到这一层,让手放工头牵着鹿游街,我坐轿走另一条道儿来的,可巧在胡同口碰上了。这头鹿血气正旺,一天割一碗血伤不着它。沈郎中叮嘱,鹿血要现割现喝最有疗效。是以,也只能把鹿牵到先生府上。割鹿血也有讲究,不是随便甚么人都能做的活儿。我把那割鹿人带来了,辅台你看是不是现在就让他脱手割血,您趁热喝上一碗?”
再说这花圃正中是一个约有一亩见方的莲池,入口处是一丛假山,先入洞然后沿“山”中石级走畴昔,便有一道架设的盘曲木桥可通莲池中心那座金碧光辉的六角亭子。亭子入口处的两边楹柱上,挂了一副板书春联:“爽借秋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这是高拱前一任首辅徐阶的手书。张居正感觉这春联意境甚好,加上徐阶又是他的恩师,以是保存下来未曾易换。本来的仆人给这座亭子取了一个名字叫“挹爽亭”,张居正入住以后,改名为“雪荷亭”。取夏荷冬雪皆可于此赏玩之意。兴趣来时,他就会请来二三友爱,于月色空濛之夜,在这亭子里摆上几样酒菜,飞觞传盏,品花赋诗,享用一下赋闲文人的兴趣。
“这就不要紧了。”张居正略略松了一口气,“府中另有一道后门,让游七领你从后门走。”
外人皆言公与阉协谋,每事相通,本日之事,公宜防之。不宜戍卫此阉,恐激成大事,倒霉于公也。
且说这天上午巳牌时分,张居正穿戴一身家居度夏的酱色丝绸方巾道袍,躺在书房的竹躺椅上,拿着一卷闲书翻阅。这闲书乃宋人周辉撰写的《清波杂志》。周辉固然出世于簪缨世族,但平生却没有做过官,不过读了很多书,游历过很多处所,是江右驰名的饱学之士。暮年卜居在杭州清波门下,写出了这本十二卷的《清波杂志》。张居正拿着的这套书,是南京四大刻书坊之一的珠林坊的新刻本,装帧讲求,印刷精美。这套书是他的好友、新远因措置安庆叛军事件而遭高拱解聘的应天府尹张佳胤派人送来的。对张佳胤遭此打击,张居正一向抱着深深的怜悯,但除了去信安抚也别无他法。现在看到故交送来的这函闲书,心中更不是滋味。他晓得张佳胤是借这件礼品表白心迹:他今后绝意公门,只想诗酒自娱,悠游林下,写一点条记文之类的闲书。
“你为何如许以为?”
“骑马。”
“明天就不喝了吧,”张居正耸耸鼻子闻了闻清风送来的莲香,舒畅地说,“待会儿,我请你品饮焦坑密云龙。”
“啊,”徐爵略一思忖,问,“这个有效吗?”
徐爵接着把那日在乾清宫东暖阁中产生的事大抵讲了一遍。张居正听罢,微微一点头,说道:“只要贵妃娘娘铁定了心,以为冯公公是一个朴重的内相,是当今皇上不成或缺的大伴,莫说三道五道折子,就是三十道五十道,也只是蚍蜉撼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