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首辅赏光,饮下这杯酒。”
说到这里,钱普觑了张居正一眼,见他微垂双睑,坐在那边像入定的罗汉。心知这收场白的弁言太长,引不起他的兴趣,因而从速掉转话头,细说当今:
“啊?”张居正心中像被掸子拂了一下,因为玉娘也是姑苏人。他再细心打量这两个女孩儿,都袅袅婷婷非常可儿,特别是玉琴,低眉抬眼之间尽现娇媚,仿佛从她身上可寻到玉娘的影子。张居正不免心有所动,又问,“姑苏女孩儿,如何跑到真定府来了?”
这一问,坐在他中间的钱普仿佛被大马蜂蜇了一口。此次为欢迎张居正过境,统共要开支几万两银子。府库里挤不出这多银两,他便硬往各县分摊。茶水钱一项是开支大头,就是他强行分摊给真定县的。他惊骇康立乾说出真相,正抓耳挠腮如坐针毡之时,只听得康立乾答道:
“哦,对对,看我这记性。”钱普瞧瞧席上的菜单,拍拍脑袋,干笑了笑。他一向等着张居正同他谈“茶水钱”的事,见张居正总不开口,他实在憋不住了,便主动讪讪说道,“首辅,茶水钱的事,卑职必然严查。”
“你们都是州牧县令,都负有守土安民的任务。治天下者以报酬本,欲令百姓安居乐业,惟在知府、县令。现在天下有一千三百多个县令,要想个个都贤明端方,的确很难。你们大抵不晓得,在文华殿丹陛之侧,有六扇屏风,像我身后的这座屏风一样,但上面绘的不是山川名胜,而是刻着天下府县的职官名表。哪一个县由谁担负县令,皇上一目了然。每日的邸报,各地的奏折,皇上必看。是以,他固然深居九重,对天下的官政民情,倒是了然于胸。一个县令开缺,职官表上就有一个空额,若三日还未补上,皇上就要扣问启事。以是,你们不要觉得山高天子远,实在,你们的言行举止,都在皇上的深切存眷当中。
“啊,她们两个是卑职故乡人。”钱普代为答复。
“你呢?”张居正又问别的一个。
“甚么百衲衣?”张居正问。
“送茶水钱,是你的主张还是有人教唆?”
说到此处,张居正略顿了顿,又环扫一眼,见大师一个个神采严峻,支着耳朵聆听,忽觉本身口气太严,因而腔调和缓下来:
“你叫甚么?”
李可得令,双手平托着木盘,在筵席间穿行。与席的官员们个个伸头去看,只见盘子里是九个五两一只的银锭。绕场走了一圈,李可又走回到张居正身边站定。张居正伸手从木盘里拿出一只银锭,举在宫灯之下,晃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