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高拱抬了抬眼皮。
“啊,那你就唱它几支,给老夫佐酒。”
高仪苦笑了笑,说道:“莫非首辅你真的没有看出来,冯保是即位幼主多年的大伴,他代替孟冲出掌司礼监,是迟早要产生的事。”
“元辅既如此说,鄙人也没有体例。实话对你说了吧,上个月的太仓里,另有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广西庆远方面的军费,解付了六十多万两,本来只要四十多万两,是你元辅做主,多给了殷正茂二十万两。这个月先帝宾天和新皇上即位,两个大典各项开消,又花去了六十多万两,另有打通潮河与白河的漕运工程,这是为了把通州仓的粮食运来都城的大事,年初就定下来的,第一期工程款就得四十万两银子,这也是先帝御前钦定的。因为财务宽裕,只预付了二十万两,河道总督朱衡上折子催要了多次,定于这个月再解付二十万两,这道旨意也是内阁票拟上去的。我这里说的,只是几个大项,另有一些小项开支,这里几万,那边几万,我就不必细说。总之,户部手上把握的约莫另有三十多万两银子。如果再拨走二十万两,不要说疏浚打通潮白河的工程款无处下落,就是都城大大小小上万名官吏的月俸银,也找不到处所开消出来。”
“又哭穷,”高拱拉长了脸,说道,“一国财务都在你养正兄的把握当中,就是扫箱子角儿,这戋戋二十万两银子,也还是扫得出来的。”
弥勒佛,也当下领法衣。
高福答道:“老爷,这位玉娘就是前次邵大侠来京时带来送给你的。”
高拱说着,脑筋里便浮出两句古诗:“花能解语添烦恼,石不能言最可儿。”玉娘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家,干吗要探听大老爷们儿宦海上的事情?既留意探听,谁又能包管她今后不掺乎出去挑衅是非?虑着这一层,高拱又遐想到把隆庆天子缠得神魂倒置的阿谁奴儿花花,她不也是有着倾城倾国之貌吗?看来,前人所言不虚,女人是祸水,越是标致毒害越大。这么想下去,本来已被挑逗得精力奋发欲火难过的高拱,顷刻间又变得眼含刻毒心如冰炭,他推开杯筷,起家走出版房。一向候在书房外头过厅里不敢拜别的高福,见仆人走了出来,赶快满脸堆笑迎上去,喊道:
高拱说罢,先高傲笑起来,又把玉娘斟上的酒饮了一杯。玉娘也陪着笑了。高拱接着问道:“邵大侠是如何跟你说的?”
“老爷这一晌太累,今儿个返来,晚餐都来不及吃又伏在桌上写了这一两个时候,老夫人不放心,着我来看看。”
高拱欲言又止,高仪瞅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说:“我晓得首辅要说甚么,恰好张居合法街缉捕王九思,又是你首辅命令放了。”
山抹微云,天黏衰草,画角声断谯门。停息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顾,烟霭纷繁。夕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漫博得青楼,薄律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傍晚。
“是呀,夫人见你这些时劳累过火,过着饥一餐饱一顿的日子,也是肉痛得不得了,以是彻夜里亲身掌厨,做了几样常日你最爱吃的小菜,暖了一壶酒,就等着你咀嚼。”
“正因为士人都懂这个端方,以是我才担忧,不要让人看出蹊跷来。”
“我进玉箫楼,从没见过一个生人,也从不让我插手任何应酬。”
“你如何还待在这儿?”高拱问。
高拱家中的书房同客堂一样大,平素夜里只点一盏宫灯,光芒不甚敞亮。彻夜里书童按高福的叮咛把书房里的四盏宫灯全都扑灭,是以屋子里敞亮得如同白天。借着亮炽的灯光,高拱细心打量坐在面前的玉娘:只见她穿戴一袭素白的八幅罗裙,腰间数十道细褶,每一褶一道色彩,搭配得既淡雅,又新奇,裙边一二寸宽的处所,滚了大红的花边,看上去很夺目,让人产生愉悦。或许是单独面对高拱的原因,玉娘有些严峻,微垂着白腻如玉的鸭蛋脸,只让高拱看到一个梳裹得整齐的用金银丝线绾成的插梳扁髻。